黄初四年(公元223年)冬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关中平原,卷起漫天黄沙。在这片曾经见证过大秦崛起、大汉兴盛的土地上,季汉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马超率领的西凉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过,连克数城,羌胡部落望风归附,整个关中为之震动。
张飞的前锋部队势如破竹,直抵郿城之下。这座曾经董卓经营多年的要塞,如今在冬日的肃杀中显得格外苍凉。城墙上魏军的旗帜无精打采地垂着,守军稀疏可见。
“三将军,曹军守将献城投降了!”范疆兴奋地冲进中军大帐,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城内守军不足千人,粮草却堆积如山!”
张飞抚髯大笑,声若洪钟:“好!天助我也!今夜就在城中犒赏三军,让将士们好生歇息!”
谁也没有注意到,范疆退出大帐时,与守在帐外的张达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中既有忐忑,又带着几分决绝。
就在三天前的深夜,范疆、张达二人轮值守夜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们的营帐。
“二位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来人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声音压得极低。
范疆警惕地按住佩刀:“你是何人?”
黑衣人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精明干练的面容:“在下河内司马孚,奉家兄司马懿之命,特来与二位将军商议要事。”
张达倒吸一口凉气:“司、司马懿的弟弟?你好大的胆子!”
司马孚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二位可认得此物?”
范疆脸色骤变:“这、这是我家传的玉佩,怎会在你手中?”
“不瞒二位,尊夫人与令郎如今正在洛阳做客。”司马孚语气平和,却字字诛心,“曹真大将军有令,若二位肯助魏军一臂之力,不仅保家人平安,更许以万户侯之爵,赏千金。”
张达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非是威胁,而是给二位一个选择。”司马孚微微躬身,“张飞性烈如火,动辄鞭挞将士。二位跟随他多年,想必深有体会。何不弃暗投明,既保全家人,又得享富贵?”
范疆双手微微颤抖,脑海中闪过三日前因小事被张飞当众鞭打的屈辱,又想起妻儿的面容。他与张达对视良久,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郿城内灯火通明,酒肉的香气飘满全城。连续征战多日的汉军将士终于得以放松,欢呼畅饮之声不绝于耳。
张飞在中军大帐内大宴诸将,酒至半酣,他举杯高呼:“待我军攻破长安,必与诸君共饮于未央宫中!”
众将齐声应和,帐内气氛热烈。范疆、张达侍立在张飞两侧,不时为他斟酒,眼神却不时交汇,透露着不安。
“你二人今日为何如此沉默?”张飞醉眼朦胧地看向他们,“莫不是被魏军吓破了胆?”
范疆强笑道:“三将军说笑了,只是连日征战,有些疲惫。”
张飞大手一挥:“既然如此,今夜你二人就不必值守了,好生休息去吧。”
这意外的关怀让范疆、张达心中一阵刺痛,但想到被扣押在洛阳的家人,只得硬起心肠,躬身退下。
子时三刻,当大多数汉军将士都已沉醉在梦乡中时,城头突然火起。
“敌袭!敌袭!”哨兵的惊呼声很快被震天的喊杀声淹没。
范疆、张达手持利刃,率领着二十余名亲信直扑张飞大帐。沿途有忠于张飞的亲兵试图阻拦,都被他们毫不留情地砍倒。
帐内,醉眼朦胧的张飞被外面的喧哗惊醒,勉强坐起身来:“外面何事喧哗?”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范疆、张达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
“你们...你们这是做甚?”张飞眯起眼睛,伸手去抓靠在榻边的丈八蛇矛。
范疆避开张飞的目光,声音低沉:“三将军,对不住了。曹真大将军许我们万户侯,我们的家小都在他们手上。”
张飞勃然大怒,酒意顿时醒了大半:“好贼子!我待你等不满,竟敢叛主求荣!”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怒吼一声,蛇矛如蛟龙出海,直取范疆。范疆举刀相迎,却听“铛”的一声,佩刀应声而断,蛇矛去势不减,瞬间刺穿他的胸膛。
“为...为什么...”范疆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矛尖,鲜血从嘴角溢出,“我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
张飞正要抽回蛇矛,张达却从背后偷袭,一刀砍中他的右臂。张飞吃痛,反手一拳将张达打飞出去。但就在此时,帐外射来无数箭矢,其中三支正中张飞后背。
“呃...”张飞踉跄一步,以矛拄地,虎目圆睁,“大哥...二哥...飞...不能再随你们征战了...”
这位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最终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同一时刻,远在荆州的襄阳城中,庞正猛地从榻上坐起,额头上满是冷汗。
“三将军有难!”他急唤亲兵,“速传我军令,点齐两万轻骑!立即出发!”
妻子黄琬被惊醒,见状立即明白:“我这就去准备行军物资。”
庞正一边披甲一边急促地说道:“我梦见翼德被困郿城,满身是血。此梦太过真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黄琬担忧地握住他的手:“从荆州到关中,路途遥远,你这一去...”
“顾不了那么多了。”庞正语气坚决,“若是去晚了,恐怕后悔莫及。”
郿城已陷入血海之中。主将遇袭,汉军群龙无首,被如潮水般涌来的魏军分割包围。原来这一切都是司马懿设下的圈套:故意示弱诱敌,暗中策反范疆、张达,只等汉军松懈时里应外合。
马超的西凉铁骑虽勇,却被曹真亲自率领的重兵阻挡在城外二十里处,任凭他们如何冲杀,都无法突破魏军的防线。
最危急的是刘备所在的中军。听说三弟遇险,刘备不顾赵云等众人的劝阻,亲自率军来援,反而陷入重围。
“陛下,突围吧!”赵云银甲已被鲜血染红,仍然护在刘备身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备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朕不能抛下翼德!当年桃园结义,誓同生死,朕岂能失三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南方向突然响起震天的马蹄声。一面“庞”字大旗在晨曦中格外醒目,两万荆州轻骑如天兵降临,直插魏军侧翼。
“荆州庞正在此!”一骑当先冲入敌阵,所过之处魏军人仰马翻。原来庞正料定司马懿必有诡计,七日之内率军狂奔八百里,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
庞正杀到刘备身边,滚鞍下马:“陛下,臣救驾来迟!”
“士才!翼德他...”刘备泣不成声。
庞正沉痛摇头,手中长枪一指:“当务之急是护送陛下突围!三将军的仇,我们来日再报!”
这场惨烈的突围战持续了一整天。当残阳如血时,汉军终于退入斜谷关。清点伤亡,损兵三万,更痛失张飞这员大将。
“范疆、张达...”刘备咬牙切齿,“朕必诛此二贼九族!”
庞正却道:“陛下,此事蹊跷。范疆、张达跟随三将军多年,为何突然反叛?其中定有隐情。”
战后审讯俘虏才得知,司马懿派人绑架了二人的家小,又以高官厚禄相诱,这才策反成功。据说范疆在临死前,口中一直喃喃着“孩子”二字。
雪落关中,覆盖了战场的血迹。张飞的丈八蛇矛被立在斜谷关上,矛缨在寒风中飘动,仿佛仍在守护着这支伤痕累累的军队。
刘备站在关墙上,望着郿城方向,久久不语。庞正默默来到他身后。
“士才,你说朕是不是太急躁了?”刘备的声音沙哑,“若是听从孔明劝谏,稳扎稳打,翼德也不会...”
庞正躬身道:“陛下重情重义,三将军在天之灵,必不会怪罪陛下。当务之急是重整旗鼓,来日再为三将军报仇雪恨。”
刘备转身,目光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传令三军,即日起为三弟举哀。待来年春暖花开,朕必亲率大军,踏平关中!”
庞正望着远方被白雪覆盖的郿城,目光冰冷如刀:“司马懿...这个仇,我记下了。”
寒风中,斜谷关上的汉军旗帜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冬天里,一段永远无法被遗忘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