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俊道：“你在纠结什么？”
郑念章坦言道：““我担心读博之后的日子会很艰难。你看晓苹师姐、冯师姐她们，为了毕业，吃了多少苦头啊。”
李开俊轻嗤一声：“梁老师对她们的态度和对你不一样。他一直都不太认可她们，所以她们毕业才那么艰难。但你不同，他对你寄予厚望呢。”
郑念章忽然想起言蔚在食堂聊起职场时的轻松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我看言蔚师姐他们工作了也挺开心的。”
李开俊道：“各有各的好吧，孩子，不要总关注别人，你要多听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郑念章望着漫天飘舞的柳絮，忽然觉得那些雪白的絮羽像极了未来无数种可能。她轻轻攥住掌心的柳絮，朝李开俊点点头：“我再想想吧。”
学校门口的肯德基里，油炸食品的香气混着春日的暖风在店里肆意蔓延。周悫用吸管戳着可乐里的冰块，忽然凑近道：“师姐，你到底要不要转博啊？”
郑念章的指尖正绕着塑料杯上的纸带，她反问道：“你希望我转博吗？”
“希望呀，这样师姐你就可以多陪我一年了。”周悫的眼睛亮晶晶的。
话音未落，裴萧端着托盘挤了进来。托盘里堆得满满当当。吮指原味鸡油光锃亮，两个鸡腿堡叠成小塔，大薯在纸盒里堆成金黄的小山。他气喘吁吁地把托盘放下，冰可乐杯底在塑料桌面上滑出一道水痕。
周悫探身去戳裴萧的胳膊：“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裴萧理直气壮地撕开鸡腿堡包装纸：“我中午都没吃东西好嘛，现在还不能多吃点。”
郑念章似笑非笑地托着下巴：“我中午分明看见你吃了一大罐酸奶，下午还点了瑞幸，你别忘了，你可是要减肥的人。”
“知道啦知道啦，酸奶那么健康，没什么热量的，吃了等于没吃。”裴萧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再说，我晚上还要去健身房呢。”
自从裴萧跟着郑念章做毕设后，三人的交集便渐渐多了起来。这个刚扎进课题组的男孩，像株新发的爬山虎，根系虽浅，却以惊人的生命力蔓延进每个实验间隙。他的思维又一向敏捷，总能在郑念章与周悫对着实验皱眉时，他总能从独特的视角切入，提供颇具创意的思路。尽管有些想法尚不成熟，却每每为破局带来新的启发。
尤为可贵的是他的热心肠，每当郑念章为实验进度加班至深夜，他总会主动留守她身边协助，或是在仪器前专注记录数据，或是耐心调试设备参数。实验室的夜灯下，曾映出两人围在实验台旁专注讨论的剪影，通风橱的嗡鸣声中，也渐渐融入了越来越多年轻的欢声笑语。这些细碎的时光如同实验中缓缓混合的溶液，在日复一日的协作中悄然拉近着彼此的距离。
裴萧的脑瓜子永远转得比离心机还快，三天两头就能从实验间隙里蹦出个新奇点子。就像今天，他不知从哪瞄到肯德基的疯狂星期四优惠券，硬是把正跟显微镜较劲的郑念章和对着显示屏发呆的周悫拖出了实验室。
“郑女士，你要不转博可真是可惜了。” 裴萧啃着吮指原味鸡，指尖的油渍在肯德基的灯光下泛着微光，“你现在做的课题都快收尾了，马上就有文章了。等你读了博，再发一篇，妥妥就能顺利毕业，多顺理成章啊。”
郑念章垂眸轻笑，用勺子搅着圣代里的草莓粒：“你说的也太容易了，科研哪有这么一帆风顺的。”
“我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裴萧吐出一块鸡骨头，“说真的，你做的本来就出色，每天还早出晚归在实验室泡那么久。这样的天赋与努力，不继续搞科研真的是浪费人才。”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郑念章脸颊绯红，她将目光投向窗外，外面夜色渐浓，路灯依次亮起，“可是你也看到了，老板对博士的要求那么高，要是读博期间达不到他的标准，我就得延毕了。”
周悫托着腮，吸管在冰可乐里吹出一串细小的气泡：“我瞧梁老师挺喜欢师姐你的，他从来没骂过你。不像对游原师兄，从来也没有过好脸色。”
郑念章搅着圣代的小勺顿了顿，近来她确实察觉到梁松哲对自己的态度愈发温和。无论是组会还是私下汇报，他看向她的目光总带着几分期许，就算实验结果出了问题，他也只是笑着提醒，从不质疑和责备。此刻她低头望着杯中渐渐融化的冰沙，轻声道：“那是因为有师兄带着我。我觉得游原其实挺厉害的，一个人闷头做实验，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老板对他太严苛了，一直觉得他不行罢了。”
“所以有师兄在你还怕什么。”周悫身子前倾，刘海在额前晃出小弧度，“那……游原师兄会转博吗？”
郑念章摇摇头：“看他现在的状态应该不会。不过他这样也挺好的，就不用纠结了。”
裴萧突然插话道：“你纠结就说明你想转。”
郑念章的指尖抵着太阳穴轻轻揉按：“我最烦想这些事了。”
裴萧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目光牢牢锁住她：“你有想过不读博，工作了去做什么吗？”
郑念章一时失声：“我还真没想过。”
这个问题突然让她有些怔忡。读研也快两年了，她只是一直按部就班地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所有的目标都是完成课题、发表文章。至于未来，工作，以及其余的可能性，她好像从未留出过思考的间隙。
裴萧轻哼一声，带着几分自鸣得意，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哼，要不是选了来这儿，我早就去做药代了。你们知道现在药代多吃香吗？赚得盆满钵满，可比读研读博的出路强多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看着眼前似懂非懂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仿佛在向他们宣告他对局势的判断无比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