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悫看着裴萧这副故意讨好又略带夸张的模样，心里原本积攒的厌烦，瞬间像被一阵风吹散，竟有些心软。他转过头来，缓和了语气道：“行行行，知道你厉害，你最有希望了，行了吧。”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在和裴萧的交往中，他已经习惯了和他的这种相处模式。他总是会说出一些让自己生气的话以后又来哄自己。
就拿上次一起出去聚餐来说，大家围坐在餐桌前，正讨论着要点什么菜。周悫兴致勃勃地推荐自己爱吃的糖醋排骨，话还没说完，裴萧就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说：“糖醋排骨有什么好吃的，又甜又腻，也就你口味这么奇怪会喜欢，点这个还不如点个鸭血实在。” 这话一出口，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周悫把筷子攥得紧紧的，差点就要发作。
可没过多久，裴萧像是察觉到他的不悦，又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先是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略带讨好地说：“哎呀，我刚刚就是嘴欠，其实糖醋排骨也挺好的，酸酸甜甜的，挺开胃。我刚刚脑子抽了，别往心里去哈。要不咱们就点两份，我也尝尝。” 一边说着，还一边冲服务员招手，催促着赶紧下单，那热情的劲头，仿佛刚刚那个泼冷水的人不是他。
又比如在一次仪器操作失误后，周悫正自责不已，裴萧却在一旁阴阳怪气：“就这么简单的操作都能出错，你简直就是个实验杀手。” 这话像一把盐撒在周悫的伤口上，他本来就疏于做仪器实验，被这样嘲讽心里更没底了。可没一会儿，裴萧又跑过来，递上一杯水，笑着说：“别郁闷啦，人都有失误的时候，我刚刚也是急昏头了。走，咱们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一边说着，还一边主动检查起仪器，帮着他解决问题，和方才判若两人。
但周悫终究还是心软的，每每念及裴萧平日里那些热心的瞬间，心里的埋怨便消散了许多。裴萧虽说话难听，可一旦遇到需要帮忙的事儿，他都很少拒绝。上回李开俊安排周悫去西区取一台体积庞大的机械臂，那机械臂又沉又占地方，搬运起来困难重重，裴萧听了他的请求，二话不说，就陪他一同来回。还有一次，周悫在数据分析上遇到难题，忙碌了好几天都毫无头绪，裴萧得知后，主动陪着他一起查阅资料、反复核算，最终帮他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回想起这些，周悫忍不住叹了口气。
郑念章笑着打圆场道：“你俩呀，真是的，跟小孩一样，调皮。”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宠溺的笑。
周悫有些难为情地笑道：“还不是他，老惹我。”
裴萧也不再揪着之前的事儿不放，换了个话茬，一脸关切地问道：“你今天的实验做得怎么样？”
郑念章摇了摇头：“今天在实验室试了整整一个白天，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个像样的现象都没出现。我琢磨着，是不是得调整一下实验方法了。”
裴萧想了想道：“细菌和细胞的生理构造还是不同的，有一层细胞壁，直接延用李的方法估计够呛。”
郑念章微微颔首：“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还得多花些功夫。我再仔细查查文献看看吧。”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经过这两年的科研锻炼，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实验做不出来就躲去厕所里哭鼻子的脆弱小女孩了，在面对难题时，她学会了冷静分析、积极寻找解决办法，那些曾经的挫折与困境，都化作了她成长路上的基石，支撑着她一步步继续走下去。
裴萧竖起大拇指晃了晃：“这个做出来了，你可就是我们实验室纳米药物载体拉曼追踪方向的开山鼻祖了，可以和李开俊平分秋色了。”
郑念章掩着嘴笑道：“你说的也太没边了，我还是先把眼前这篇文章投出去再说吧。”
周悫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师姐准备投什么期刊？”
郑念章放慢脚步，边走边回忆：“老板之前也问过我，我原本就想投个三区的期刊就算了，但是又想着这样和老板说，他会觉得我没有进取心，所以就说先投个二区的试试吧。”
裴萧接话道：“要我说你投个一区的也能中！”
“你可比老板还会画饼，”郑念章道，“我争取这个月给它投出去吧。”
周悫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师姐，我还在吭哧吭哧改 introduction 的大纲呢。”
郑念章笑道：“别急，你比我小一级呢，不要焦虑。”
月亮高悬于夜空，洒下清凉的光辉，将跑道铺成一片银白。偶尔有几片泛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在月光下悠悠打着旋儿，预示着秋天的悄然临近。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还夹杂着不知名花朵的淡淡芬芳。操场的氛围因这月色与秋意，显得愈发宁静祥和。
然而，操场前头矗立的化学楼里，姚晚音的脚步却有些急促，从她接到梁松哲的电话那一刻起，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仅仅一分钟，她就匆匆赶到了办公室门口。梁松哲向来作息规律，晚上甚少找人，这个时间点他通常都在独自处理私人事务。今天却破天荒地主动联系她，而且还是直接拨打她的私人电话，而非实验室的座机。在那通简短的电话里，梁松哲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感情，冷漠得如同寒冬的冰霜，让她心里直发怵。
姚晚音敲了敲门，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的那一丝光亮，在这寂静的走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隐藏着未知的风暴。
“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吧。”梁松哲直直地盯着姚晚音，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我？”姚晚音微微张了张嘴，声音细小得如同蚊蝇振翅，“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