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塔顶的月光逐渐西斜，城堡的轮廓在凌晨的灰蓝色天幕下显得愈发森严。汤姆和阿瑞斯没有立刻返回地窖——他们坐在塔楼边缘的石阶上，任由夜风吹拂袍角，直到晨曦在阿瑞斯肩头收起羽翼，将头埋进翅膀假寐。
“那个幻象，”汤姆打破沉默，声音在凌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你能再描述一次吗？每一个细节。”
阿瑞斯闭上眼睛，指尖轻触誓约之笔。笔杆依旧温热，但那种暗红色的警示光芒已消退，只剩下笔尖宝石中如呼吸般明灭的微光。
“一条走廊，”他缓缓开口，“不是主走廊，应该是一条很少使用的侧廊。墙壁上的火把支架是生铁铸造的，造型很老——顶部有狮鹫爪的装饰。地面石砖的缝隙里长着暗绿色的苔藓。”
汤姆的黑眸中闪过锐利的光：“生铁狮鹫爪……那是城堡西翼，靠近废弃的北塔楼那段。一百年前就被列为限制区域，因为那段走廊的结构有问题，空间魔法会紊乱。”
“那个学生，”阿瑞斯继续说，“背对着我，蹲在墙角。他穿着校袍，但款式……有点不对劲。袖口和领口有额外的刺绣，深绿色，像是某种家族纹章的变体。”
“哪个学院？”
“看不清背面。但他转过头时——”阿瑞斯停顿了一下，异色瞳中掠过一丝寒意，“深褐色卷发，很凌乱。脸很苍白，瘦削。最重要的是眼睛……完全的黑，像两个空洞，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黑暗。”
汤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石阶上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眼睛全黑不是天生的特征，”他低声说，“至少不是巫师中常见的遗传特征。那是黑魔法深度侵蚀、或者与某种黑暗存在长期接触后的异变。比如……长期使用黑魔法物品，或者进行灵魂层面的禁忌实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冠冕。
“他在对着冠冕说话，”阿瑞斯补充道，“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口型……像是在哼歌，又像是在念诵什么。冠冕在他手中发光，银白色的光，但光里有黑色的细丝在游动，像是……活物。”
汤姆突然站起身，黑袍在晨风中扬起。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即将刺破夜幕。
“我们需要去西翼看看，”他说，“但在那之前，得先做一件事。”
清晨六点，图书馆禁书区入口。
这个时间点的霍格沃茨还在沉睡，只有少数早起的学生和值夜的幽灵在走廊游荡。汤姆用级长权限打开了图书馆侧门——作为斯莱特林的级长候选人(斯拉格霍恩已多次暗示)，他有一些特殊权限。
禁书区笼罩在昏暗中，高大的书架投下深邃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旧羊皮纸、皮革和某种古老魔药混合的气味。阿瑞斯肩头的晨曦醒来，睁开金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找什么？”阿瑞斯轻声问。
“关于眼睛异变的记载，”汤姆的手指滑过书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索引标签，“全黑的眼睛在魔法史上出现过几次。一次是在十四世纪的黑死病魔法瘟疫期间，感染‘暗影热’的巫师会出现瞳孔扩散至全眼的症状。另一次……”
他的手指停在一本厚重的、封面用黑色龙皮装帧的大部头上。书脊上用烫金古英文写着:《灵魂侵蚀与肉体异变:黑魔法副作用的医学考据》。
汤姆抽出那本书，书页自动翻开到某一章。泛黄的纸页上，一幅手绘插图让阿瑞斯倒抽一口凉气——画中人的眼睛正是全黑的，空洞得令人心悸。插图下方的注解写道:
“……此种症状多见于长期接触‘灵魂寄生类’黑魔法物品者。黑暗魔力逐渐蚕食宿主灵魂，反映于肉体即为视觉器官的异化。晚期患者将出现幻听、人格分裂、对光明魔法过敏等症候。治疗方法迄今不明，唯一确认的干预手段为:在彻底异变前，分离患者与污染源。”
汤姆的指尖抚过那行字，黑眸深不见底。
“灵魂寄生类物品，”他低声重复，“拉文克劳的冠冕……被污染了。或者说，它本身可能就带有某种‘代价’，而那个学生正在支付。”
阿瑞斯忽然按住左眼——血盟链纹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痛，像是有根针轻轻刺入皮肤。誓约之笔在口袋里震动，这次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共鸣的邀请。
“笔在感应，”阿瑞斯说，异色瞳望向图书馆深处，“它想带我们去某个地方。”
汤姆合上书，动作干脆利落:“跟着它。”
誓约之笔从阿瑞斯手中浮起，悬停在半空，笔尖宝石散发出柔和的银白色光晕。它缓缓向前飘去，像一只引路的萤火虫，穿过一排排书架，最终停在禁书区最深处的一面墙壁前。
这不是普通的墙。墙上镶嵌着一幅巨大的挂毯，已经褪色发黄，但依然能辨认出图案——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树下围坐着四个身影，各自手持不同的物品:宝剑、金杯、冠冕、挂坠盒。
“霍格沃茨四巨头的象征树，”汤姆喃喃道，“但这面墙后面……”
誓约之笔突然加速，笔尖直刺挂毯上冠冕图案的中心！
一道微光闪过，挂毯上的冠冕图案活了——它开始旋转，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辉，与誓约之笔的光芒交织。墙壁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隐藏在后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螺旋石阶，深不见底，空气中飘来霉味和某种……甜腻的、像是腐烂花朵的香气。
汤姆正要迈步，阿瑞斯一把拉住他。
“等等，”阿瑞斯说，异色瞳紧紧盯着黑暗的阶梯深处，“你听。”
从下方极深处，隐约飘来断断续续的哼唱声。不成调的旋律，古怪的节奏，用某种古老的语言吟唱:
“智慧之冠……以梦为偿……
赐我洞见……取汝之妄……
影子生根……光亦成谎……
全知之日……众生皆盲……”
正是阿瑞斯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学生哼的歌谣。
汤姆的黑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他反手握住阿瑞斯的手腕，力道坚定。
“找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狩猎者的兴奋，“他在下面。”
但就在此时，图书馆外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朝禁书区走来。其中一个脚步声格外沉稳，带着某种熟悉的节奏……
“斯拉格霍恩教授，”汤姆迅速判断，他看向那道正在缓缓关闭的暗门，“现在不能下去，会被发现。”
阿瑞斯点头，伸手召回誓约之笔。笔尖的光芒熄灭，暗门随之闭合，挂毯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迅速躲进最近的书架阴影中。几秒后，斯拉格霍恩教授圆胖的身影出现在禁书区入口，他穿着绣满星星月亮的晨袍，显然是被临时叫醒的。陪同他的是管理员普林格，后者举着提灯，脸色苍白。
“就在这一带，教授，”普林格的声音发颤，“我值夜时听到的……那种哼唱声，从禁书区深处传来。不是幽灵，绝对不是——幽灵不会让我的窥镜转得那么快。”
斯拉格霍恩举起魔杖，杖尖亮起白光，扫过一排排书架。他的目光在汤姆和阿瑞斯藏身的书架方向停留了一瞬——阿瑞斯几乎可以肯定，教授看到了他们袍角的一抹阴影。
但斯拉格霍恩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某种……深藏的恐惧。
“普林格先生，”斯拉格霍恩说，声音比平时低沉得多，“今天早上听到的、看到的一切，请不要对其他人提起。尤其是……不要提到那个哼唱声。”
“可是教授——！”
“这是为你好，”斯拉格霍恩打断他，圆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长。现在，让我们检查一下有没有书籍丢失……特别是，关于古代魔法物品和灵魂魔法的那些。”
脚步声逐渐靠近。
汤姆和阿瑞斯在书架后屏住呼吸。晨曦收起所有光芒，变成肩头一枚普通的金红色胸针。
而在他们脚下，深藏于地底的那个密室中，哼唱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满足的、近乎愉悦的叹息。
以及一句清晰可辨的低语: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所有的线……所有的命运……还有你们，两个躲在阴影里的小窥探者……”
“我们会见面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