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
阳光从云层裂隙中倾泻而下,将医疗翼的每一块石砖都镀上金色。窗玻璃上还挂着水珠,每一滴都折射出细小的彩虹,在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斯内普站在窗边,手里仍握着那块银蓝色的诞生石。石头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不是物理上的温度,是魔力的共鸣——石之心的烙印在阳光下逐渐平息,却与这块来自城堡地脉的石头产生了某种低语般的呼应。
“它在适应你。”林晏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斯内普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庭院里:海格正领着那三个禁林访客——现在能看清了,是三个披着苔藓斗篷的护林人——朝城堡外走去;温室方向,波莫娜·斯普劳特站在门口,挥手送别沃尔科夫家族的长老们;正门厅,魔法部官员的黑伞已经收拢,一行人正跟着麦格教授朝礼堂移动。
一切都回归秩序。
但斯内普的直觉在低鸣。太顺利了。魔法部没有追问钥匙的细节,沃尔科夫家族没有讨价还价,连地底家族的出现都显得……恰到好处。
像是所有麻烦都商量好了,要在同一天、同一场雨中来,又在同一缕阳光下离开。
“你觉得不对劲?”林晏清问。他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杯庞弗雷夫人留下的安神茶。茶是温的,蒸汽袅袅上升,在阳光下变成淡金色的雾。
斯内普转身,将诞生石放回木盒。“不是不对劲,是过于对称。”他走向床边,黑袍下摆在地面拖出轻微的摩擦声,“魔法部的官僚主义我了解——他们不会只来‘问候’一下就离开。至少会要求查看仪式记录,或者索要一份‘非涉密概述’。”
“但米勒娃说——”
“米勒娃在拖延。”斯内普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动作比平时缓慢——腰部烙印的余痛还在,“她给了他们一个足够吸引注意力的故事版本,把重点放在‘霍格沃茨成功抵御外部威胁’上,弱化了钥匙和星图的部分。但这只是暂时的。”
林晏清抿了口茶。茶里有薄荷和薰衣草的味道,系统正在分析成分:
安神茶配方优化版:薰衣草(镇静)、薄荷(提神)、月见草(平衡魔力流动)。新增成分:微量缬草根——针对孕期焦虑。庞弗雷夫人真的很细心呢!(′?`)?
“所以她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林晏清说,“在魔法部想起来要深究之前。”
“大约一周。”斯内普从袍内取出那面小铜镜,镜面显示着城堡各个区域的实时状况:礼堂里,魔法部官员正在喝茶;走廊上,几个学生好奇地探头探脑;地下教室,斯拉格霍恩正在整理一个储物柜,动作鬼鬼祟祟。“一周后,他们会派更专业的人来——神秘事务司的缄默人,或者魔法法律执行队的调查员。那时候,就没那么容易应付了。”
林晏清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腹部。八周倒计时——现在还剩五十三天。五十三天后,孩子出生,星图彻底内敛,钥匙载体们会分散到世界各地,魔法部再想追踪就难了。
但前提是,这五十三天里,不出任何意外。
“地底家族……”林晏清看向那个木盒,“它们说孩子是‘城堡未来的守护者之一’。这意味着什么?”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阳光移到他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罕见的、不确定的神色。“霍格沃茨有自己的意志,”他终于开口,“城堡选择它的守护者。有时候是校长,有时候是特定的教授,有时候……是那些与城堡产生了深层连接的人。石之心让我成为了半个守护者。而孩子——”
他停顿,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词。
“他还没出生,就已经被城堡认定了。”斯内普说,“星图选择了他作为中心。石之灵给他送上诞生石。这不是偶然,是……预序。”
“预序?”
“预先写好的序章。”斯内普站起身,走向书架——医疗翼里有个小书架,上面是庞弗雷夫人准备的孕期读物和基础魔法理论。他从最上层抽出一本厚重的、封面没有书名的册子。“霍格沃茨的建造者们在城堡地基里埋下了预言。不是占卜课那种模糊的谶语,是具体的、关于未来的设计图。城堡会按照那个设计图,选择它在每个时代需要的人。”
他打开册子,里面不是印刷的文字,是手写笔记——庞弗雷夫人的笔迹,记录着历代在医疗翼发生的特殊事件。斯内普快速翻页,停在某一页:
“公元1327年,一个哑炮男孩在医疗翼诞生。当夜城堡所有楼梯停止移动,画像集体沉默,直到男孩发出第一声啼哭。后来那个男孩成为了城堡管理员,家族世代侍奉霍格沃茨,直到现在——他是费尔奇的祖先。”
林晏清睁大眼睛。“城堡……会为特定的人改变自己的规则?”
“会为它认定的人。”斯内普合上册子,“所以地底家族的出现不是馈赠,是履行契约。它们侍奉城堡,城堡认定了我们的孩子,它们就必须表达忠诚。这是城堡深层的运行逻辑,比校规、比魔法部的法律更古老,也更不容违抗。”
窗外传来钟声——上午十点整。阳光已经变得强烈,医疗翼里暖洋洋的,雨后清新的空气从窗户缝隙流入,带着青草和湿润土壤的气息。
斯内普走回窗边,望着庭院。他的背影在光中显得挺拔,但林晏清注意到他左手又无意识地按在了腰侧。
“还疼吗?”林晏清问。
斯内普摇头,手放下来。“只是习惯性动作。”他顿了顿,“烙印在和城堡共鸣。我能感觉到……城堡地下深处的结构。那些古老的法阵,那些沉睡的魔法节点,还有地底家族的聚居地——不是一处,是十几个,分布在城堡地基的不同层面。”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它们在维护城堡。”斯内普继续说,“但有些部分……年久失修。西南塔楼的地基有裂缝,魔力在缓慢泄漏。大礼堂下方的支撑法阵,有一角的光芒黯淡了。还有——”
他突然停住,转身看向林晏清。
“还有医疗翼正下方。”斯内普说,“那个地底家族出现的通道……它不是唯一的。下面有个网络,像树根一样蔓延。但有些通道被堵住了,被遗忘了几百年。其中一个被堵住的通道,通向一个房间。我能感觉到那个房间的轮廓,但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感知。”
林晏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危险吗?”
“不确定。”斯内普走回床边,坐下,“城堡的古老区域有很多被封印的空间。有些是危险的,有些只是被遗忘的储藏室。但那个房间……位置很特殊。它在城堡最深的几个魔力节点之一的正上方。”
他从袍内取出魔杖,在空中虚画。杖尖带出银色的光迹,组合成一个立体的、简化的城堡结构图。图中,十几个光点分布在不同位置——那是魔力节点。其中一个光点,就在医疗翼下方深处,闪着不稳定的、时明时暗的光。
“这个节点在衰减。”斯内普说,“缓慢地,但确实在衰减。如果它完全熄灭,城堡西南翼的结构稳定性会受影响。”
“地底家族知道吗?”
“应该知道。但它们没提。”斯内普收起魔杖,光图消散,“要么是它们觉得问题不大,要么是……它们解决不了。”
医疗翼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的学生嬉笑声,和窗外的鸟鸣。
林晏清看着斯内普。阳光落在他侧脸上,照亮了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照亮了他紧抿的嘴唇,也照亮了他眼中那种熟悉的、陷入思考的神情——那是魔药大师面对复杂配方时的神情,是学者面对未解之谜时的神情。
也是守护者面对潜在威胁时的神情。
“你想去查看。”林晏清说,不是提问。
斯内普与他对视。“需要准备。需要了解那个房间的历史,需要确保不会触发任何防御机制,需要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进行。”他顿了顿,“而且不是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的手轻轻落在林晏清腹部。
隔着衣物,林晏清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也能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回应——星图微微发亮,像是在打招呼。
“五十三天。”斯内普说,声音低沉,“在那之前,城堡不能出任何问题。孩子需要一个绝对稳定的环境出生。所以那个房间……可以等。等孩子出生,等你的身体恢复,等一切都安稳下来。”
他说得很平静,但林晏清听出了决心——那种“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这一切”的决心。
“我们会一起。”林晏清握住他的手,“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斯内普的手指收紧,回握。“我知道。”
阳光继续移动,从床边移到地板上,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那些微尘在光中旋转,像是微型的星图,转瞬即逝又周而复始。
远处传来脚步声——庞弗雷夫人回来了,手里拿着新的检测仪器。
“魔法部的人终于要去吃午餐了。”她说,语气轻松了些,“米勒娃把他们哄得很开心,至少今天下午不会来打扰了。我们可以——”
她停住,看向斯内普和林晏清交握的手,嘴角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们可以继续日常检查了。”庞弗雷夫人换上专业表情,“斯内普教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同时检查一下石之心烙印的状况。雨天过后,正是评估的好时机。”
斯内普点头,松开林晏清的手,站起身。
阳光铺满整个医疗翼。
雨后的一切都在发光——石砖、玻璃、木盒里的诞生石、庞弗雷夫人手中的仪器金属外壳,还有斯内普眼中那种罕见的、温和的坚定。
五十三天。
一个房间的秘密。
一个节点的衰减。
一个孩子的到来。
所有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像是另一张星图,在雨后的阳光下缓缓展开。
而他们站在这张星图的中心,手握着手,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像守护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