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乌恩终于带着那一千多名禁卫抵达万华殿门口。
万华殿内的声音传出,他心底一沉,加快速度直达内殿。
他看到贺鲁澈站在那里,虽然受伤却气势逼人;看到那个红衣女人静静站在他身侧,高贵冷艳的仿佛一尊俯瞰众生的神只。
看到昔日同僚们争先恐后地向新王表忠心;也看到了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国主……
悲愤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乌恩。
他猛地抽出腰刀,指向贺鲁澈,嘶声吼道:“贺鲁澈!你这个弑君篡位的逆贼!王上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众将士听令!随我诛杀叛逆,救回王上!”
他身后的禁卫们有些骚动,握紧了武器。
但更多人眼中却流露出犹豫和恐惧。
他们两千多人对战霍鲁部三百人,却死伤惨重。
此刻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臣已然和新王投诚,他们现在不过是负隅顽抗,做无谓挣扎。
说来可笑,作为王庭的势力,作为保护国主的禁卫军,他们居然败的这么惨烈。
贺鲁澈看向乌恩,眼神平静:“乌恩统领,你忠于职守,是条汉子。但阿逸多苏毗所为,你问问你自己,他这些年,可曾真正为镜澜、为百姓做过什么?”
他做过什么吗?
穷兵黩武,残暴不仁,独断专横。
乌恩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
这样的国主,值得自己效忠至死吗?
“乌恩大人!”桑耶也追回来了,连滚爬地扑过去,抱住乌恩的腿。
“不要打!救王上!王上还没驾崩!乌恩,你一定要保住王上的性命啊!!!”
乌恩看向地上没有生气的阿逸多苏毗,又看向贺鲁澈。
以及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清冷又无害的女子。
他始终难以置信,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是怎么改变局面的?
她那姿态,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不急不缓,悠然自在。
心里已经凉了,哪怕他身后站着的人,更多。
乌恩手中的刀,缓缓垂了下去。
贺鲁澈没逼他,他自己斗争了许久。
终于,哐当一声,刀一扔,用镜澜最高的跪拜礼跪伏下去。
“乌恩,见过王上!”
紧接着,哐当之声不绝于耳。
禁卫纷纷扔下武器,跟着下跪,认下新主。
“见过王上!”
放下了武器,低下了头。
乌恩深深的跪伏在地,眼角一片湿润。
是末将无能,不能保王上全身而退……
贺鲁澈知道他们肯定心有不甘,不过,不重要。
乌恩这一跪,直接宣告了阿逸多苏毗的落败。
贺鲁澈视线轮回旁边,躺在地上的阿逸多苏毗一直没有动静。
他又看向穹姒,穹姒颔首,不做掺和。
他收回视线,沉声道:“来人,将阿逸多苏毗带下去,找医师医治,务必保住性命。乌恩统领及其部下,暂且看管,稍后处置。”
“巴尔特!安排人手,清理王庭。帕罗!安抚各部,准备,登基事宜。”
“是!谨遵王上之命!”被点名的霍鲁部将领出列应下,已然改口。
老臣面面相觑,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也不知道,新王登基,他们的地位是否会有改变。
贺鲁澈又重新转向穹姒,轻轻牵起她的手,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姒姒,辛苦了。”
穹姒仰头看他,他脸上还有战斗过后的脏污,揪着袖子给他擦拭一下。
“这里接下来交给我。你先去处理伤口,换身衣服。”
这话无论谁说都是大不敬的,可她不一样。
贺鲁澈觉得,自己当这个新王,不如她当。
在场那些旧臣对她的态度,显然更加敬畏。
而自己,心甘情愿做她的臣下,为她披荆斩棘,为她冲锋陷阵。
见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穹姒轻轻拍了下他的手,压低声音,“听话。”
贺鲁澈回神,耳根攀上一抹红晕。
“嗯。”
贺鲁澈听话的离开了万华殿,去处理伤势了。
穹姒目送他离开,重新坐回椅子上。
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有些散漫的翘了个二郎腿。
“都别愣着了。”她声音不大,在在场大臣的耳中却如雷贯耳。
“该做什么做什么。宰相,拟写退位诏书和禅位诏书,让阿逸多苏毗签字画押。动作快点,别让他死了,签不了字。”
“是!是!老臣这就去办!”宰相擦着汗,连忙带人去办了。
“你们几个,”穹姒指向几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霍鲁部将领,“带人接管王庭各处防务,清点库房,登记造册。有任何异动,直接处理,不必请示。”
“是!公主!”几名将领抱拳领命,声音洪亮,眼神炽热。
穹姒继续看向剩下那些惴惴不安的镜澜贵族和大臣。
“至于你们,”她语气平淡,“以前做过什么,我暂时没兴趣知道。从今天起,各司其职,好好辅佐新王。做得好,自然有你们的好处;做不好,或者阳奉阴违……”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听懂了那未尽的威胁。
看着地上乌郎屠的尸体,看着被带下去半死不活的阿逸多苏毗。
都知道座上这人心狠手辣,武力超群,谁也不敢再有小心思。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新王!”众人齐声应道,比刚才对贺鲁澈表忠心时还要整齐响亮。
穹姒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下,各自忙碌起来。
万华殿内很快只剩下清理现场的宫人,以及少数护卫。
穹姒靠在椅背上,轻轻舒了口气。
低头看着自己这身婚服,突然轻笑出声。
“姒姒,你笑什么?”崽崽不解。
主要是她笑的不是开心,是无奈。
穹姒站起身,也往万华殿外走去。
“今天妆容这么好看,是给他的看的。”
剩下的话她没继续说,但是崽崽懂了。
但没想到这场“婚宴”成了这样,没想到贺鲁澈受了伤。
“姒姒,你要去看贺鲁澈吗?”崽崽问。
“先回挽星殿吧。”
这身衣服太重,比大祈的婚服还要难穿。
穹姒刚进挽星殿,李嬷嬷和汀兰舒月就迎了上来,目含担忧。
“公主!”
“公主,您无事吧?”
“公主,听说万华殿那边出了事,您还好吗?”
今日的“婚宴”,阿逸多苏毗为了避免多余的意外,把大祈陪嫁的人都禁足在挽星殿。
所以直到她回来,在挽星殿的众人都还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