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孩子们继续一天的课程。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们在观里的课程安排得很充实:清晨六点二十的早课唤醒身心,七点半用斋,八点半修习道家养生功法,九点开始学习四柱与风水,午斋后稍作休憩,下午两点研习符箓,直至傍晚五点半用晚斋。
出了饭堂,大师兄白鹤卿笑着支开其他师弟,亲自领着陈白露和顾清宴在观中漫步。这边请。他步履从容,指着修缮一新的钟楼,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这座钟楼去年全部翻新,光是定制铜钟就花了八十万。还有那边的藏经阁,他指向另一处飞檐翘角的建筑,我特意请了古建专家设计,现在里面不仅收藏了历代道经,还增设了电子阅览室。
走到一片新开辟的园林区,大师兄更是兴致勃勃:看这片梅林,我特意从江南引进了十几个品种,春天开花时能吸引不少游客。还有那边的放生池,他压低声音,光是去年放生活动,就为道观创收两百多万。
经过售票处时,他看似随意地提起:现在道观日均游客量能达到三千人,光门票一天就能收入十万左右。我还规划了素斋馆、茶室、文创店,去年的总营收已经突破五千万了。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白露一眼,随即热情地引他们坐上观光车。
车子缓缓驶向西山,大师兄的语调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看这一片,我已经拿到了开发许可,他指着连绵的山地,这里要建高端康养别墅区,面向京市的富豪群体。那边规划的是道教文化养生中心,已经有好几个投资方在接洽了。他越说越激动,整个西山开发区总投资预计三十个亿,光是首期开发的二百套别墅,预计销售额就能达到五十亿!
陈白露听着这番宏大的商业蓝图,心头愈发沉重。大师兄描绘的哪里还是清修之地,分明是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兄,这些开发...会不会影响到道观的清修?
大师兄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白露,你太保守了。现在是什么时代?我们要与时俱进啊!等这个项目完成,圣水观的发展会实现一个大的飞跃,到时候......
那传承呢?陈白露轻声打断,师父教导我们的道法传承,在这些商业项目里,还剩下多少分量?况且,西山是几位师伯修行的地方,你要拿那片地去盖房子,那师伯们怎么办?
大师兄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他自嘲地笑笑:白露,你没有接手过道观,不清楚道观的情况。为了维持道观运转,我不得不开发一些项目。门票收入、素斋馆、茶室...这几年总算实现了盈利,不用再靠借贷度日了。
他指着脚下的石板路:你还记得吗?这里从前都是土路,下雨天根本没办法走。现在这些石板路,都是我亲自去福建选来,一块块看着铺上去的。还有我们从前住的那些房子,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甚至连个像样的洗手间都没有。现在改建成酒店,不仅改善了大家的住宿环境,还能为道观创收。
他直视陈白露,声音低沉下来:你是不是跟你那几个师兄一样,认为我唯利是图?可不挣钱,又拿什么去传承呢?师父在世时,咱们门派可是有一百多号人啊,可师父一死,那些人差不多走完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当时的圣水观太穷了,吃饭都成问题,还欠了一屁股贷款。
陈白露垂下头,没有说话。大师兄说的是实情,从前的圣水观确实很穷。
大师兄望着远处的西山,语气复杂:西山的开发项目,确实能带来巨大收益。但我跟你保证,在你回来之前,绝不会擅自推进。一切都等你来决定。你想继续开发也好,想恢复清修也罢,师兄都支持你。
大师兄释然地笑笑:师父当年要把道观交给你,肯定是相信你的能力。你可能会做得比我好。说实话,我也年过半百,守着这么大的产业,每天都战战兢兢,真的很累。现在你要回来了,我总算能松口气了。
他转身,目光恳切:白露,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师兄这些年的不易。
看着他坦然的目光,陈白露心头一暖:师兄,我明白的,这些年,你辛苦了。
听着大师兄的这番话,陈白露不禁在想:难道自己刚才的那些猜疑,真的是多心了?
回去的路上,顾清宴忽然开口:白露,你当真要接手道观?他的声音很轻。
是有这个打算。陈白露如实相告。
顾清宴点点头,当着大师兄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但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这个大师兄苦心经营道观多年,把道观发展成如今年收入大几千万的规模,能这么轻易就拱手让人?他,不太相信。
傍晚,两个孩子放学后,陈白露带她们回酒店。她一边给两个孩子洗漱,一边听着她们讲述一天的见闻。
雪儿仰着小脸问: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她觉得在这里上课太有意思了。
不行哦。陈白露轻轻擦干她的头发,等妈妈把你们转到A市的学校,周末和寒暑假都可以过来。但平时还是要正常上学。
为什么呀?雪儿不解地歪着头。
因为时代不同了。陈白露轻抚女儿的脸颊,既要知古,也要通今。
七岁的雪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欢欢累得眼皮打架,一沾床就睡着了。
雪儿却睡不着,兴致勃勃地捧着《道德经》轻声诵读。
陈白露洗完澡后,侧卧在她身旁:妈妈跟你说一说这个道德经的意思好不好?
好啊。
你看,这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这句话是说,真正的道理是很难用语言说清楚的......这第二句.....
经母亲一点拨,那些晦涩的句子顿时生动起来。
雪儿崇拜地望着母亲:妈妈真厉害!
陈白露微微一笑:是雪儿自己很努力。
得到母亲的夸奖,雪儿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陈白露不由想起师父,当年师父从不夸她聪明,只说她刻苦、努力,如今她也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苏无尘就来敲门了。他今天穿了身崭新的道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白露啊,他搓着手,趁着早上人齐,我带你去见见观里的小辈们。
大殿前的空地上,站着二三十个弟子。有刚入门的小道士,脸上还带着稚气;也有几个中年道士,看着沉稳些。见他们过来,人群里响起细微的骚动。
这位是陈白露师伯。苏无尘提高嗓门,往后见了要行礼,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