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林的风裹着夜露，吹得枝桠“咯吱”作响，月光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上织成一片破碎的黑影。林默握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指腹反复摩挲着开关——笔身被他的手心汗浸得发潮，就像他此刻悬着的心。出发前，他特意让张强检查了录音笔的电量，还把手电筒的红光模式调至最快闪烁档，“万一有事，我闪三下，你就砸路灯引警察，记住，别冲动出来。”当时张强还愣了愣，觉得林默想得太细，可此刻躲在树后，才明白这份“细”里藏着多少周全。
约定的石凳旁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落叶被风吹得打旋。林默刚要掏出手机给张强发消息，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沉重的鞋底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闷响。
“来得挺准时。”刘伟的声音从阴影里钻出来，像淬了冰。他左手把玩着一把水果刀，刀刃在月光下划出道道冷光，每转一圈，都让空气里多一分寒意。右手边的黑衣人先动了，两步跨到林默左侧，后背抵着老槐树的树干，手臂微抬，挡住了往东边跑的路；另一个黑衣人则慢悠悠走到右侧，从兜里掏出根手腕粗的木棍，“啪”地往掌心一敲，木棍撞出的闷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林默的后背瞬间发紧——他下意识往石凳方向退，却发现石凳后方的矮树丛里，不知何时也露出半只黑色的鞋尖。四个方向，只剩头顶的夜空没被封锁。躲在树后的张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想摸手机报警，却看见林默非但没慌，反而故意往亮处挪了两步，让月光照在自己脸上——那是为了让张强能看清他的动作，也是为了让刘伟的表情暴露在光下。
“你要的‘说法’，我来了。但你得先告诉我，老朴树和老梨树里的氢氧化钠，是不是你加的？”
刘伟嗤笑一声，水果刀停在指尖，刀尖朝下：“急什么？林队长不是喜欢‘讲证据’吗？先看看这个——你亲手签的字，总做不了假吧？”他突然往前递出胳膊，一叠打印纸“哗啦”甩在石凳上，最上面一张的“交易记录”四个字，在月光下格外扎眼。
林默弯腰捡纸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刘伟的手指动了——水果刀的刀尖微微抬起，对准了他的腰侧。张强在树后攥紧了拳头，可林默却猛地顿住动作，右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电筒，左手快速抓起最上面一张纸。他没急着看内容，反而先把纸举到月光下，让纸张的边缘对着刘伟：“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就这么随便扔？不怕被风吹走？”这话看似平常，实则是在拖延时间，快速扫过纸上的信息——交易日期“5月12日”，他那天在红星巷给街坊们培训护树；地址“清河镇东头建材市场3号”，老陈下午刚跟他吐槽过那片废墟。
最刺眼的是落款的“林默”二字——“默”字的最后一笔本该带个小勾，纸上却画了个圆。林默把纸往石凳上一摔，声音冷了几分：“刘伟，你伪造证据前，能不能先打听清楚？建材市场早没了，我签名的习惯，你更是半分没学像。”这时，赶来的警察队长正好听见这话，后来捡起那张纸看了眼，忍不住跟身边的警员嘀咕：“这漏洞也太明显了，林队居然一眼就抓着了，够敏锐。”
林默从怀里掏出密封袋，袋口“红星巷护树指导站”的红章在月光下鲜红刺眼：“这是我从红星巷带来的草木灰，有街坊们的签字证明，随时能去检测。倒是你——”他的目光扫过刘伟的口袋，那里鼓着一块，形状像个小瓶子，“你口袋里装的，是不是害古树的氢氧化钠？敢不敢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刘伟的脸瞬间沉下来，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冲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别跟他废话！把他手里的袋子抢过来，逼他签字！”
左侧的黑衣人先扑上来，手里的木棍带着风，直砸林默的胳膊。林默侧身躲开，木棍“咚”地砸在老槐树上，树皮掉下来一小块。他趁机往后退，却被右侧的黑衣人缠住——对方伸手抓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张强在树后看得手心冒汗，可下一秒，他就看见林默猛地抬手，用手肘撞向对方的胸口，趁黑衣人闷哼的间隙，左手摸出录音笔按下开关，右手还没忘把手电筒举到胸前——动作一气呵成，连张强都看懵了：“林哥居然能同时顾着反击、录音，还没忘准备发信号，我刚才都紧张得忘了呼吸。”
“抓他的手！”刘伟吼着冲过来，伸手就抢林默怀里的密封袋。两人拉扯间，刘伟口袋里的小瓶子突然“啪”地掉在地上，瓶盖弹开，白色粉末撒了一地——颗粒状，泛着冷白的光，和老朴树垃圾桶里的一模一样！
林默的眼睛骤然亮了，抬脚就踩住刘伟的手背。“啊——”刘伟痛得叫出声，另一个黑衣人举着木棍就朝林默的头砸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突然抬手，手电筒对着天空连闪三下——红光照在树叶上，像求救的信号。
“谁让你动手的！”刘伟疯了似的吼，想推开黑衣人，可已经晚了。远处的警笛声突然炸响，由远及近，红色的警灯透过树叶，在林默脸上映出一片跳动的红光。刘伟的脸瞬间白了，手背上的力气全卸了，声音发颤：“你……你早就报警了？”
张强攥着手机跑出来，手指还停在“通话结束”的界面：“林哥！我按你说的，砸了路灯给警察引路！”警察已经冲了进来，两个黑衣人刚想跑，就被按在地上，木棍“哐当”掉在落叶里。
刘伟被警察架着胳膊，还在挣扎：“你们抓错人了！是他害了古树！我是来揭发他的！”可警察从他口袋里搜出的，除了未用完的氢氧化钠，还有一张写着“邻市古树移栽项目”的空白合同，甲方落款“宏远绿化公司”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看着刘伟被带上警车，林默才松了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张强捡起地上的密封袋，递过来时手还在抖：“刚才那黑衣人举木棍的时候，我心都快跳出来了，你居然还能想着发信号、踩证据。”
林默接过密封袋，摸了摸衣领里的录音笔——里面的录音清晰得很，刘伟的威胁、粉末掉落的声响，都被记了下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奶奶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欣慰：“默娃，你当时发的‘槐树叶未黄’，我就知道你有准备——街坊们都在等你消息，说你肯定能查清真相。”原来出发前，林默特意给张奶奶发了这条隐晦短信，既报平安，也留了后手，万一出事，张奶奶能联系省厅的人。
他抬头看向林深处，风还在吹，树枝的影子像无数只抓挠的手，却再没那么让人害怕。“事情还没结束。”林默的声音有点沙哑，“刘伟只是个跑腿的，背后的宏远绿化公司，还有邻市那3棵‘被害’的古树，才是真正的麻烦。”
话音刚落，省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张厅长恢复了权限，让他立刻去邻市：“那里的居民还在等说法，宏远绿化公司，正好是邻市古树移栽项目的竞标方。”
林默挂了电话，攥紧手机。月光下，密封袋上的红章格外醒目——那些提前检查的设备、预设的信号、隐晦的短信，不是运气，是他为了护树、护“红星模式”，一点一点织起来的防护网。毕竟，他身后是红星巷的街坊，是等着被救的古树，容不得半分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