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深吸一口气,轻步走到顾兰倾的床边。
两世夫妻,其实顾兰倾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春天放纸鸢,秋朝登山望日,冬雪间两人纵情歌舞……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憔悴的一面。
由于长时间的昏迷,顾兰倾嘴唇干裂,也许是受惊有了梦魇,他眉头紧皱,额头也渐渐泛出一层薄汗。
慕青心疼坏了,她俯身抬袖,擦去顾兰倾额头的汗水,指尖轻轻抚上顾兰倾的唇。
她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肌肤之亲。
往日端庄雅正的顾丞相在蛇曲山的暮色之下,像几日未曾进食的饿虎将她剥了个干净,从头到脚几乎舔舐殆尽。
在顾丞相狂暴的热情之中慕青几番沉沦,混沌中她只记住了顾兰倾猩红的眸子与红艳欲滴唇瓣。
那唇瓣贴在她的耳边,开合间压抑性感的声线将她的神魂几乎剥离出体外。
“慕将军垂怜,兰倾得偿所愿……”
可后来她早就忘了这句话。
如今在床边,慕青也不知那是梦还是什么。不过顾兰倾的伤却是真切的。
这大概是神明的警告?
慕青指尖下的唇瓣干涩起皱,与她记忆中那灼热饱满的触感判若两人。
心尖猛地一抽,痛楚细密地蔓延开来。她闭了闭眼,将翻涌的酸涩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沉静的决绝。
她俯身,用极轻的声音,如同耳语,又似忏悔,对着昏迷中的人低诉:
“兰倾,你我之间,终究是镜花水月,是慕青任性,误了你……往后,我不会再来了。”
话音落下,她决然转身,抬步欲走。
就在此时,一只滚烫的手猛地从锦被中伸出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全然不似一个昏迷数日的病人。
慕青惊愕回头,正对上顾兰倾骤然睁开的双眼。
那眼底虽带着伤病带来的疲惫血丝,却清明锐利,毫无迷蒙之色,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的魂魄也一并攫取。
“你……”慕青一时语塞。
“镜花水月?误我?”顾兰倾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痛意,“慕将军,如此纠缠后就一句镜花水月罢了?”
“兰倾!你……你一直在装睡?”慕青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顾兰倾挣扎着想要坐起,慕青下意识地俯身去扶,却被他就势揽住腰身,拉近床榻,两人气息瞬间交缠。
二人距离如此之近,慕青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面容上因激动而泛起的微红,以及那双深眸中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情愫。
顾兰倾低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慕青,你当我顾兰倾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慕大将军开心了便逗狗一样朝我调笑一番,如今倦了腻了就要抽身而去?”他目光灼灼如烈火,烧灼着慕青的心房。
顾兰倾的指尖正勾住她腰间束带的玉扣,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慕青胸前一凉,理智猛地回笼,那些沉沦的、欢愉的、最终走向悲剧与死亡的前世记忆,如同冰水般浇熄了她一瞬的意乱情迷。
不能重蹈覆辙。至少,这一世,不能将他再拖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偏过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双手抵住他滚烫的胸膛,试图拉开一点距离,“顾兰倾,你身上有伤!”
顾兰倾心头那股无名火燃得更旺,夹杂着巨大的不安。
他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就着她推拒的力道,将整个人的重量更沉地压向她,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
慕青甚至能感觉到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心跳。
“慕将军告诉我,”他俯身,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气息灼烫,“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突然觉得是‘误了我’?是什么让你说出‘镜花水月’”
他的逼问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强势,却又在尾音里泄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脆弱。
慕青的心揪成一团,真相如鲠在喉,却无法吐出半分。
慕青鼓起勇气再次抬头,可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几乎彻底崩塌。
顾兰倾眼角晕开一片绯红,似哭非哭,氤氲的水汽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流转,平日的端严持重荡然无存。
长发因方才的挣扎而散乱,几缕墨色青丝垂落在他苍白的脸颊和微微敞开的洁白寝衣前襟,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晃荡,无端生出几分引人摧折的脆弱感。
前两世她从未见过顾丞相这般模样!活脱脱一个男妖精!
按照前世的时间,此时的顾丞相应该是对自己厌恶至极啊,怎么如今活像个被弃了的……男宠?
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慕青还想反抗问些什么,顾兰倾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吻强势侵入了她的思维。
她脑中只剩空白,前世累积的对彼此身体的熟悉让慕青自然而然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甚至下意识探手抚上了顾兰倾的腰。顾兰倾只是惊诧一瞬,便在狂喜中沉沦了……
待二人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早晨。
听了一夜动静的八野在树上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慕青一个激灵惊醒。
她转过头,顾丞相绝美的容颜带着笑意明显仍在梦中。再掀开被子一角……
慕青差点尖叫出声。
二人未着寸缕。
这辈子进度这么快么!
感觉不对,慕青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对顾兰倾的能力非常了解,先不说他身受重伤,若真好那么快可以人道,她也不会是如此轻松的身体状态。
昨日雷声大雨点小,顾兰倾在亲吻中便体力不支昏迷了。慕青也在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作孽啊!慕青欲哭无泪,只能蹑手蹑脚跨过顾兰倾,胡乱穿上衣服拎起鞋,开门想跑。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慕青也真切体会到了命运的齿轮疯狂转动。
她刚刚关上门转身,便看到齐厌呆站在不远处直愣愣盯着她。
“二皇子,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话音未落,一只靴子咣当落地,砸得慕青眼皮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