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的回廊里,夕阳正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少清刚走进客厅,就被一道幽怨的目光锁定——林跃正瘫在沙发上,手里举着本量子物理杂志,眼神却像被抛弃的大型犬。
“舍得回来了?”他慢悠悠地翻着页,声音拖得老长,“早上叫你去研究所看新出的粒子对撞模拟图,你说要忙,结果转头就跟傅砚舟出去约会了。”
苏少清弯腰拿起个抱枕砸过去,精准地落在他脸上:“有话好好说,阴阳怪气给谁看。”她在他旁边坐下,余光瞥见林爷爷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林奶奶在侍弄窗台上的兰花,两位老人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哥这是吃醋了。”林奶奶转过身,金色的卷发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从中午就念叨,说你肯定忘了下周是他生日。”
苏少清挑眉看向林跃,他立刻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红了。她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对双胞胎虽然长得像,但性子截然相反,林跃是典型的科研宅男,心思细腻得像女孩子,而她则继承了母亲的果决和父亲的沉稳。
林跃拍开她的手,嘟囔着“别动手动脚”,却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金属零件:“给你的,上周刚研发的微型定位器,比你现在用的那个灵敏三倍。”
苏少清接过来,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是林跃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内置的芯片能穿透五层屏蔽,是苏家情报网都想要的宝贝。“谢了。”她语气难得柔和。
林跃“哼”了一声,却没再抱怨,只是低头假装看杂志,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林爷爷在一旁看得直乐,这对双胞胎啊,从小就吵吵闹闹,却比谁都在乎对方。
厨房传来张妈的声音时,苏少清正和林奶奶说着下周去逛画展的事。林跃已经蹿到餐厅门口,鼻子使劲嗅着:“是佛跳墙?”
“就你鼻子灵。”张妈笑着从砂锅里舀出浓稠的汤汁,“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多炖了两个小时。”
苏少清刚走到餐厅,就听到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林跃比她还快,已经跑到门口去接——是林震南和苏皖回来了。黑色的迈巴赫刚停稳,苏皖就被儿子挽住了胳膊,她穿着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气场全开,看到苏少清时,眼神却瞬间柔和下来。
“回来了?”苏皖抬手理了理女儿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耳后的温度,“下午去见叶雨墨他们了?”
“嗯,还说了你最关心的事。”苏少清笑着帮母亲拿过手包,那笑容晃得林震南愣了一下——他这女儿,怕是有半年没笑得这么舒展了。
正说着,又一辆车开了进来,林宴礼推门下车,灰色西装上还沾着些风尘。他是林氏集团的总经理,常年在各个分公司奔波,难得回老宅吃饭。“爸,妈,爷爷,奶奶。”他挨个打招呼,看到苏少清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少清今天心情不错?”
林跃抢着回答:“肯定是因为我回来啦。”
苏少清没理他,只是往餐厅走。林宴礼跟在后面,低声问:“赵家的事处理完了?”
“嗯,军火还回来了,多要了三成赔偿。”苏少清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下周江晚回来,我去接她。”
林宴礼这才明白过来,嘴角勾起了然的笑意。江晚是少数能让苏少清敞开心扉的人,她们俩在少女时期就形影不离,后来江晚出国,少清确实落寞了好一阵子。
晚餐的餐桌比中午热闹了许多。长长的红木桌上摆满了菜,佛跳墙的香气氤氲在每个人鼻尖,林奶奶给苏皖夹了块鱼腹:“多吃点,你最近瘦了。”
苏皖笑着道谢,目光却落在丈夫碗里——林震南正埋头喝汤,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她悄悄把自己碗里的海参夹给他,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林跃已经喝了两碗汤,此刻正跟林爷爷说着研究所的趣事:“爷爷,我们新研发的那个机器人,能识别两百多种方言呢,下次您跟苏爷爷打电话,它能实时翻译。”
“是吗?”林爷爷来了兴致,“比你爸那翻译机好用?”
“那可不!”林跃拍着胸脯,“我做的东西,肯定比市面上那些强。”
苏少清看着哥哥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一笑,满桌的人都停下了筷子,连张妈端着水果进来都愣在门口。
“你……你笑了?”林跃手里的汤匙“哐当”一声掉在碗里,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苏少清抬腿就往他膝盖上踹,脸上的笑容却没散去:“吃你的饭。”
林震南清了清嗓子,假装看报纸,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苏皖握住女儿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遇到开心的事了?”
“嗯。”苏少清舀了一勺汤,慢悠悠地说,“江晚下周三回来。”
满桌瞬间了然。林宴礼放下汤匙:“要去机场接她吗?我让司机备车。”
“不用,我跟傅砚舟去就行。”苏少清说,“到时候喊上叶雨墨他们,在云顶阁聚一次。”
“我也要去!”林跃立刻举手,被苏皖瞪了一眼:“你不是说下周要赶项目报告?”
少年瞬间蔫了,却还是不死心:“那我晚上去送个礼物总可以吧?”
苏少清看着哥哥委屈的样子,心里软了下来:“看你表现。”
晚餐在难得的热闹中结束。林跃捧着肚子去书房打游戏,林震南和林宴礼去了茶室谈工作,苏皖拉着女儿在花园里散步,林奶奶则陪着林爷爷在看老照片。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苏皖看着女儿被拉长的影子,突然开口:“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非要去欧洲留学吗?”
“怎么不记得。”苏少清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您当时气得三天没理我。”
“我是气你什么都自己扛。”苏皖叹了口气,“殷家那摊子事有多复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偷偷去欧洲看了你三次,每次都看到你在会议室里跟那些老狐狸周旋到半夜。”
苏少清脚步顿住,她一直以为父母不知道她在欧洲的辛苦。那时她刚接手殷家,那些叔伯辈的老油条没少给她使绊子,最严重的一次,她被人堵在仓库里,是傅砚舟连夜从隔壁国家赶过来,才把她救出来。
“其实……”苏少清声音有些沙哑,“还好有傅砚舟。”
“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苏皖笑着点头,“你爷爷总说,你们俩是老天爷绑在一起的。”她看着女儿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年的担心都值了,“江晚回来也好,你们几个孩子能互相照应。”
苏少清“嗯”了一声,想起十五岁创立星耀娱乐时,江晚是第一个投资她的人,哪怕当时江家所有人都反对。后来她在欧洲遇到麻烦,也是江晚动用自己的人脉,帮她打通了不少关节。
“对了,”苏皖像是想起什么,“殷家那边送了批新茶过来,明天让张妈给你包点,江晚不是最爱喝碧螺春?”
“您想得真周到。”苏少清笑着挽住母亲的胳膊,这才发现母亲的手腕比去年细了些,“妈,您也别太累了,苏家的事,我能扛。”
“傻孩子。”苏皖拍拍她的手背,“我和你爸还没老到要靠女儿养的地步。”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你只要开心就好,其他的,有我们呢。”
回到客厅时,林爷爷正和林跃视频通话,大概是在说机器人的事。林奶奶坐在旁边织毛衣,看到她们进来,举起手里的半成品:“给江晚织的披肩,下周刚好能用上。”
苏少清凑过去看,是酒红色的羊绒线,摸起来柔软得像云朵。“您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颜色?”
“你当我老糊涂了?”林奶奶笑着瞪她一眼,“江晚小时候总偷穿我的酒红色大衣,说长大了要天天穿。”
苏少清想起小时候的画面,忍不住笑了。那时江晚是个小跟屁虫,总爱穿着不合身的大衣,跟在她身后喊“少清姐姐”,而现在,那个小姑娘已经成了能在国际影坛独当一面的导演。
楼梯传来脚步声,是林震南和林宴礼谈完工作了。林震南走到女儿身边,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下周要跟欧洲那边签的合同,你看看。”
苏少清接过来翻了翻,是殷家旗下的赌场项目,她签上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十八岁接手殷家时,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就让那些不服气的老家伙闭嘴,如今五年过去,整个欧洲的黑道都知道,殷家那位年轻的掌权人,是个比她外婆还厉害的角色。
“签好了。”她把文件递回去,林震南接过时,看到她指尖的薄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孩子,才二十岁啊。
夜深时,苏少清躺在侧楼的床上,手里翻着江晚发来的照片。是她在国外工作室的样子,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正对着监视器比划着什么。照片里的阳光很好,衬得她笑容灿烂。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傅砚舟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没,在看江晚的照片。”苏少清回过去,很快收到对方的视频邀请。
屏幕里,傅砚舟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她买的灰色睡衣。“明天去给她挑礼物?”
“好啊,去那家‘琉璃坊’吧,她上次说喜欢那里的耳环。”苏少清笑着说,看着屏幕里的人,突然觉得心里很满。
挂了视频,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想起晚饭时家人惊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原来自己笑起来是这种样子,连林跃都觉得奇怪。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苏少清闭上眼睛,想象着下周三机场的场景,江晚大概会像以前一样,扑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好啊,她想。有家人在身后,有朋友在身边,还有那个无论她做什么都支持她的人。这样的人生,哪怕要扛起再多责任,也觉得甘之如饴。
夜渐渐深了,老宅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苏少清嘴角带着笑意,慢慢沉入梦乡,梦里有阳光,有笑声,还有即将重逢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