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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书屋 >  残灯诡事 >   第19章 安息

指尖触碰到那“枢”的瞬间,顾远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整个北极的冰川,又像是将手探入了沸腾的、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岩浆之中!

极致的冰冷与灼烧感并存,沿着他的手臂疯狂蔓延,试图冻结他的血液,焚毁他的神经,更可怕的是那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数百年孤独、贪婪、恐惧与怨恨的执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这次接触,轰然冲入他的意识!

“啊——!”

顾远发出了痛苦的嘶吼,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无尽的黑暗撕成碎片。眼前不再是洞窟,而是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

玄阴子在丹炉爆裂瞬间的绝望与不甘;

化为邪物后吞噬生灵时的暴戾与短暂的“满足”;

被一次次封印时的愤怒与挣扎;

对顾家血脉既依赖又憎恶的复杂情绪;

还有那最根源的、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对“生”的扭曲渴望……

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情绪,如同病毒般侵蚀着他的自我。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青黑色的冰霜,并且向着躯干蔓延,眼中的神采也在迅速被疯狂与怨毒所取代。

不能放弃!

祖父的牺牲……

阿禾的倒下……

顾家数百年的重担……

还有那些被献祭的无辜生命……

一个个面孔,一份份重量,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中点亮了微光。

“这不是……你的道!”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他没有试图去驱逐、去对抗那庞大的负面洪流——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他选择了祖父指引的道路:理解,然后化解。

他不再抗拒那些冰冷的记忆,反而主动去“感受”玄阴子最初的求道之心,去“体会”他功败垂成时的巨大失落,去“理解”他堕入黑暗后漫长的痛苦与孤独……

他以自身对生命的热爱为火种,以勇气为燃料,将所有这些“理解”而来的情绪——包括那负面的部分——包裹起来,如同一个温暖的、包容的光茧。他没有释放仇恨,而是释放出悲悯;没有释放恐惧,而是释放出安宁;没有释放毁灭,而是释放出解脱的意念。

这截然不同的、温和却坚韧的力量,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渗入那狂暴的黑暗核心。

那搏动的“枢”猛地一滞。

疯狂涌入顾远意识的负面洪流出现了刹那的停顿。

那狰狞咆哮的邪物本相,动作也僵硬了一瞬,幽蓝的鬼火中,疯狂之色稍退,竟然流露出了一丝……茫然,以及更深藏的、被掩埋了数百年的……一丝属于“人”的疲惫。

“够了……”

一个微弱、沙哑、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声音,直接在顾远的心底响起,带着无尽的沧桑与解脱。

“放下吧……”

顾远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手,抚过那黑暗核心最深处的伤痕。

“安息吧……”

嗡——!

那搏动的黑暗核心,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却不刺眼的白光!这白光并非毁灭,而是净化,是消融!

缠绕在顾远手臂上的青黑色冰霜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迅速消退。冲入他意识的负面洪流如同退潮般散去,只留下一种空旷的、仿佛洗涤过的宁静。

祭坛上空,那扭曲的邪物本相不再咆哮,也不再挣扎。它那狰狞的外形在白光的照耀下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那两簇幽蓝的鬼火渐渐熄灭,最终,那庞大的黑暗虚影彻底消散,化作了点点细微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粒,缓缓升腾,最终湮灭在洞窟的黑暗中。

石棺停止了震动,不再有新的黑气涌出。祭坛上那些刻画的符文,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能量来源。

弥漫在整个地宫,笼罩了顾家坳数百年的那股阴冷、邪异、令人窒息的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抹去。

洞窟内,只剩下幽绿磷光依旧闪烁,却不再显得诡异,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宁静。

顾远脱力般地单膝跪倒在祭坛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灵魂深处传来极度的疲惫。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压在心头的、延续了数百年的沉重枷锁,消失了。

他抬起头,望向阿禾倒下的方向。

结束了。

“尸仙”玄阴子,那由执念而生的邪物,在理解了其痛苦根源并感受到真正的悲悯与安宁之后,其扭曲的执念终于被化解,选择了放下,归于永恒的寂静。

留下的,是一个终于获得清净的地宫,和一段需要被铭记、但不必再重复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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