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明哥,这边!”
水生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他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半拖半架着几乎虚脱的陆明,在剧烈震颤、不断崩塌的洞窟中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道狭窄的裂缝。
头顶碎石如雨,大的如同磨盘,带着死亡的风声砸落在身旁,溅起漫天烟尘。身后,“秽血之心”的咆哮混合着岩石崩裂的巨响,如同地狱的挽歌,紧追不舍。暗红色的邪光在崩塌的洞窟内疯狂闪烁,映照出无数飞溅的碎石和扭曲的影子。
陆明感觉自己的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尘埃。肩膀被落石擦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更让他心悸的是左臂——那里是刚才为了按碎玉牌,最靠近能量爆发中心的地方。整条手臂此刻完全麻木,失去了知觉,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红色纹路,像是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出与那“秽血之心”同源的、冰冷的邪恶气息。
邪物的侵蚀!
他心头一沉,但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砰!”一块巨大的岩石砸在他们刚刚经过的位置,彻底堵死了来时的主通道方向。
“走裂缝!”陆明用尽力气喊道,右手指向那道正在被落石挤压、似乎随时会封闭的缝隙。
水生咬紧牙关,搀扶着陆明,几乎是贴着地面,在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封死前路的瞬间,猛地钻进了那道救命的裂缝!
“轰隆——!”
身后传来山体内部彻底垮塌的沉闷巨响,整个大地都在哀鸣。强烈的气浪夹杂着灰尘从裂缝口喷涌而出,将两人狠狠推向前方,摔倒在裂缝内狭窄的通道里。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只有岩石内部传来的、沉闷的、持续的坍塌声,以及两人粗重狼狈的喘息。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彻底封死在了山腹之中。
黑暗中,只有尘埃在从缝隙透入的、微弱的血色月光下飞舞。
“明……明哥……你没事吧?”水生带着哭音,颤抖着摸索过来。
陆明靠在湿滑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他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声音沙哑:“还……死不了。水生,你怎么会……”
“我……我听到动静,看到他们都往山洞跑,我担心你……”水生哽咽着,“我知道你肯定在里面……我……我就偷偷跟来了……”
陆明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在这绝望的境地,这份冒着生命危险的情谊显得无比珍贵。“谢谢……谢谢你,水生。”他顿了顿,声音沉重,“但你不该来的……太危险了。”
“我不能看着你死!”水生激动地说,随即又压低声音,充满恐惧,“明哥,那……那洞里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不是神明,对不对?”
“那是个邪物。”陆明喘息着,感受着左臂传来的冰冷麻木和那邪异纹路的搏动,艰难地说道,“我们村子……世代都在用《百神宴》喂养它。”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陆明口中证实,水生还是吓得浑身一抖,啜泣起来:“我就知道……我娘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不敢说……呜呜……”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明打断他,试图活动一下左臂,却引来一阵钻心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剧痛,那暗红纹路似乎闪烁了一下。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这裂缝不知道能通到哪里。”
他借着从裂缝上方石隙透下的微弱血光,看向自己的左臂。那暗红色的纹路比刚才更加清晰,如同某种邪恶的烙印,已经从手臂开始向肩胛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失去知觉,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明哥!你的手!”水生也看到了,惊恐地低呼。
“被那东西的力量侵蚀了。”陆明声音低沉,尝试调动“破妄”玉牌残留在他体内的那丝微弱的清凉气息去对抗,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勉强延缓那纹路蔓延的速度,无法驱散。玉牌已碎,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否则,他可能不等逃出去,就会先被这邪力彻底侵蚀,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走,往里走!不能停在这里!”陆明强撑着站起来,依靠着右臂和水生的搀扶,沿着狭窄、陡峭、不知通向何处的裂缝,艰难地向上攀爬。
每移动一步,左臂的冰冷和剧痛就加剧一分,那邪异纹路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和意志。身后的坍塌声渐渐平息,但山体内部偶尔传来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沉闷搏动声,提醒着他们,那“秽血之心”并未完全毁灭。
不知在黑暗和痛苦中跋涉了多久,就在陆明感觉意识因为剧痛和邪力侵蚀而开始模糊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于血月的光芒——那是正常的、清冷的月光!
“出口!明哥!有出口!”水生惊喜地叫道,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奋力向前,扒开洞口的藤蔓和杂草,终于重见天日。
外面,血月已然西沉,天际露出了鱼肚白。他们竟然从后山另一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山腰处钻了出来。回望栖水村的方向,村庄依旧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寂静得可怕。
但陆明没有丝毫逃出生天的喜悦。左臂上那蔓延的邪痕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冰冷地提醒着他——危机远未结束。
邪物虽伤未死,村长和族老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带着这诅咒般的伤痕,又将何去何从?
他站在晨露未曦的山坡上,看着脚下沉眠的村庄,眼中充满了疲惫、痛苦,以及一丝绝不屈服的火焰。
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