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King给的地址在城乡结合部,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物流仓库。周围全是类似的铁皮厂房,白天估计还有些人气,可现在深夜时分,整片区域安静得像座坟场。
我站在仓库外五十米的地方,借着昏暗的路灯打量这栋建筑。从外表看,这就是个普通的中型仓库,蓝色的铁皮墙,生锈的卷帘门,连门口都没贴什么公司标识。若非阿King提供的情报,我根本不会想到这种地方会是水底衙的据点。
“就是这里?”叶知秋压低声音问,手已经摸到腰间装符箓的袋子。
“对,阿King说他追踪数据流向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网络流量大得离谱。”我掏出手机,调出阿King发来的内部结构图,“正常的物流仓库用不了那么大的带宽。”
武胜蹲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仓库的各个角度。退伍军人的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就进入了警戒状态。
“摄像头有三个。”他指了指仓库的几个位置,“门口一个,左侧墙角一个,后门上方一个。不过角度布置得很业余,盲区很多。”
我点点头。阿King早就把监控布局发给我们了,甚至还标注了哪些是真摄像头,哪些是假的唬人用的。这人的技术确实厉害,光凭网络数据就能分析出这么详细的信息。
“等一下。”我从背包里拿出三张黄纸符,“这是《岭南诡录》里记载的清心符,能干扰低阶的邪术。我不确定管不管用,可总比没有强。”
叶知秋接过符纸看了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真把书上的东西做出来了?”
“试着画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我苦笑。这几天我照着《诡录》里的图样临摹了好几遍,可画出来的符箓总感觉差点意思。爷爷画的符纸会有种特殊的气场,我的就只是普通的朱砂墨迹。
武胜接过符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玩意真有用?”
“信则有,不信则无。”叶知秋说,“反正带着也不碍事。”
我们三个把符纸贴身收好,然后按照计划分头行动。武胜负责在外围警戒,我和叶知秋潜入仓库内部。阿King会远程入侵监控系统给我们打掩护,不过他反复强调,他最多只能拖延十五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他体内的蛊虫就会感应到异常并发作。
“十五分钟。”我看了眼手表,“进去,拿数据,出来。就这么简单。”
“希望真有这么简单。”叶知秋嘀咕了一句。
我们绕到仓库侧面,那里有扇小门,是阿King标注的最佳入口。他说这扇门的门禁系统已经被他远程破解了,只要按特定的顺序输入密码就能打开。
我掏出手机,按照阿King发来的指令操作。门禁面板的绿灯闪了几下,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门锁弹开了。
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我有点不安。
推开门,里面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两侧的墙壁是普通的水泥抹灰,地上铺着廉价的瓷砖,天花板上吊着几盏日光灯,不过现在都关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混杂着电子设备散热的气味。
我和叶知秋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每一步都轻得像猫。走廊尽头是扇双开的铁门,门上贴着“仓储区”的标识。
我示意叶知秋等一下,自己先贴着门缝往里看。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的一部分空间,灯光很亮,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有人吗?”叶知秋在我耳边问。
“看不清。”我摇摇头,“不过肯定有设备在运行。”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门后的景象让我瞬间僵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仓库,简直就是个邪门的作坊。
整个空间被分成两部分。靠近门口的这一半,是标准的现代化机房。十几台服务器整齐排列,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机柜上的指示灯不停闪烁,散热风扇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地上铺着防静电地板,墙上挂着温湿度监控器,一切都井井有条。
可另一半就完全不同了。
那边摆着一个巨大的法坛,用青石砌成,表面刻满了我看不懂的符文。坛上插着九根粗大的红烛,烛光跳动,把周围照得忽明忽暗。坛前摆着香炉,里面插着几十支还在燃烧的香,青烟缭绕。
更可怕的是坛周围堆放的东西。
纸人。
成千上万个纸人。
它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木架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每个纸人的胸口都写着不同的文字,应该是生辰八字。那些纸人在烛光下投射出诡异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这……”叶知秋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把这里变成了纸人工厂?”
我感觉后背发凉。《岭南诡录》里记载的邪术,都是术士一个一个精心制作的。制作一个有效的纸人替身,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材料,所以这种邪术极少被大规模使用。
可眼前这景象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水底衙居然把古老的邪术变成了可以量产的工业流水线。
我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拉着叶知秋往机房那边走。阿King说核心数据在服务器里,我们得尽快下载出来。
靠近服务器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几台特殊的设备。那些设备看起来像是改装过的3d打印机,只不过打印的不是塑料模型,而是纸人。
我看着其中一台正在运作的机器。它从一卷黄纸上裁切出人形轮廓,然后用机械臂蘸着朱砂在纸人身上绘制符文。整个过程精确到位,比人工制作快了不知多少倍。
“自动化生产。”叶知秋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们真的把邪术做成了流水线。”
我注意到打印机旁边的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操作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在滚动。我凑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数据全是速贷宝的用户信息。姓名、生辰八字、借款金额、还款记录,甚至还有什么“霉运指数”的数值。系统会根据这些数据自动生成纸人,并分配到不同的“施术等级”。
我拿出手机,快速拍下屏幕上的内容。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响声。
是脚步声。
我立刻拉着叶知秋躲到服务器机柜后面。透过机柜的缝隙,我看到法坛那边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灰色的工作服,年纪大概四十多岁,面色蜡黄,眼神呆滞。他走到其中一台打印机前,机械地更换朱砂墨盒,整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被控制了。”叶知秋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点点头。这人的状态和之前见过的那些被操控的人一样,像个失去灵魂的傀儡。
那人换完墨盒,又走回法坛那边消失了。我等了几秒,确认安全后才从机柜后面出来。
“得快点。”我说,“阿King说我们只有十五分钟。”
我们快速走到主服务器前。阿King提前给了我一个U盘,里面有他写的自动化脚本,只要插入服务器就能自动下载数据并植入病毒。
我找到服务器的USb接口,正要插入U盘,突然感觉不对劲。
胸口的玉佩开始发烫了。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说明周围有邪祟或者邪术。可刚才进来的时候玉佩明明没反应,为什么现在突然发热?
“小心!”叶知秋突然大喊。
我本能地往旁边一滚,一个黑影从我刚才站的地方掠过。我抬头一看,是那个换墨盒的工人。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剪刀,眼神依旧呆滞,可动作快得吓人。
“他被激活了!”叶知秋掏出一张符纸,用力甩向那人。
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火光打在工人身上。那人闷哼一声,身体僵硬了一瞬,可马上又继续扑过来。
“没用!”叶知秋脸色大变,“他身上的控制术比我想象的要高级!”
我来不及多想,把U盘用力插进服务器接口,然后转身帮叶知秋。那工人的攻击毫无章法,完全是野兽般的本能,可正因为这样反而更难对付。
就在这时,整个仓库突然亮如白昼。刺耳的警报声响彻空间,天花板上的红灯疯狂闪烁。
我心里一沉。被发现了。
“轰隆隆——”
沉重的卷帘门从天而降,把我们的退路彻底封死。我和叶知秋背靠背站在一起,看着四周。
法坛那边的暗门打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七八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工作服,眼神都是一样的呆滞,可动作却出奇地迅速整齐。这些人身上散发着和纸人一样的邪气,显然也是被控制的傀儡。
“这下麻烦了。”叶知秋咬着牙说。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清心符,可面对这么多敌人,这点符纸根本不够用。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是阿King的声音,从我口袋里的手机传出来。我们一直保持着通话,阿King在远程监控整个行动。
“阿King!”我大喊。
“咳……他们……激活了我体内的蛊虫……”阿King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在强忍剧痛,“老陆……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通话断了。
我感觉脑子嗡的一声。阿King出事了,这意味着我们失去了技术支援,而且水底衙的人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
那些傀儡工人开始逼近,手里都拿着工具当武器。剪刀、扳手、铁棍,在红灯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知秋,有多少符?”我问。
“不到十张。”叶知秋的声音很紧张,“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我咬咬牙,把手伸向胸口的玉佩。上次在纸人案里,玉佩曾经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虽然事后我失去了那段记忆,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就只能赌一把了。”我握紧玉佩。
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我手心发疼。我感觉有股力量在体内涌动,想要冲破某个封印。那感觉很陌生,可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这时,服务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我转头一看,U盘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阿King的病毒程序正在运行。
可那些傀儡工人已经冲到面前了。最前面的一个举起扳手,用力砸向我的脑袋。
我本能地举起手臂去挡,玉佩在这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玉佩中涌出,把那个傀儡震飞出去。可这股力量太猛了,连带着把我也掀翻在地。我感觉脑子里突然涌入大量陌生的记忆,耳边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小心……别让力量失控……”
是爷爷的声音。
我趴在地上,感觉天旋地转。玉佩的光芒越来越强,照得整个仓库都亮如白昼。那些傀儡工人被光芒刺得停下脚步,痛苦地捂着眼睛。
“老陆!”叶知秋冲过来扶我,“你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种力量侵蚀,“知秋……带着U盘……快走……”
“我不会丢下你的!”叶知秋用力把我拉起来。
可那些傀儡已经适应了光芒,再次朝我们冲过来。叶知秋咬着牙,把身上所有的符纸都扔了出去。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一道火墙暂时挡住了敌人。
“武胜!武胜快进来!”叶知秋对着手机大喊。
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是武胜在撞门。可那扇卷帘门太厚了,一时半会根本撞不开。
玉佩的光芒开始减弱,我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我感觉身体里那股陌生的力量正在退去,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
“该死……”我挣扎着站起来。
火墙熄灭了,那些傀儡再次冲过来。我和叶知秋背靠背,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就在这时,法坛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