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城北门的城楼之上,夜风卷着酒香与肉味四处飘散。
野狼部落首领阿筋打斜倚在城楼的望柱上,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火把光下泛着油光,腰间只系着一块兽皮裙,手里攥着个酒坛,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毛发。
他脚边堆着半只烤得焦香的野鹿,油珠还在滋滋往下滴,几个野狼部落的将领围坐在周围,有的用匕首割着鹿肉往嘴里塞,有的举着酒碗互相碰撞,碗沿的酒洒出来,溅在满是血污的皮靴上,也没人在意。
“来来来!再满上!”一个络腮胡将领举起空碗,对着身后的奴隶嚷嚷。
“韵城这地方,比咱们草原上舒服多了!城里的酒够烈,女人够软,还有那么多金银珠宝,这一趟没白来!”
“那是!”另一个瘦高个将领啃着鹿腿,含糊不清地接话。
“咱们野狼部落拿下韵城,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城里府库的金银,够咱们全族花上三五年,以后再也不用跟库里部落抢那些贫瘠的草场了!”
这话一出,城楼里的笑声更响了。
阿筋打放下酒坛,拍了拍肚子,得意地眯起眼:“不止是金银!你们忘了?咱们还把大华教那一万精锐困在了东硖石谷里!那可是一万能打的兵,如今断了粮,用不了十天,就得乖乖投降!到时候,韵城周边的地盘,就都是咱们野狼部落的了!”
“首领英明!”众将领齐声附和,语气里满是奉承。
“还是首领您运筹得当,换了库里部落那些孬种,哪能拿下这么大的城池?”
提到库里部落,瘦高个将领往城楼角落瞥了一眼,嗤笑一声:
“说起库里部落,我就觉得好笑!他们之前还跟咱们吹嘘,说大商人多厉害,有多能打,结果呢?”
“咱们野狼部落的骑兵一到,他们连韵城的城门都没守住,还丢了不少弟兄!依我看,大商人就是纸糊的,遇到咱们野狼部落,跟渣一样!”
“可不是嘛!”络腮胡将领也跟着嘲讽。
“库里部落的人就是胆小如鼠!前几天还说什么山谷闹鬼,晚上能听到鬼声,吓得连巡粮草都丢了!我看啊,那根本就是他们编出来的鬼话,打不过大商人,就找借口!”
城楼角落里,一个穿着灰黑色皮袍的男人默默坐着,手里攥着个小酒碗,碗里的酒早就凉了,他却一口没动。
他是库里部落的首领,几天前库里部落没拿下繁城,被大华教的人追着打,最后退到沼泽地,损失了几万个弟兄,走投无路才来投奔阿筋打。
此刻听着野狼部落将领的冷嘲热讽,库里的手指死死攥着碗沿,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库里部落打了败仗,没资格反驳。
再说,山谷的怪事是真的,他的两个斥候悄悄潜回去探查,至今没回来,可这些话,说给野狼部落的人听,只会招来更多的嘲笑。
阿筋打也注意到了库里的沉默,他拎着酒坛走过去,蹲在库里面前,将酒坛往他面前一递,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库里,怎么不喝酒?是觉得咱们野狼部落的酒不好喝,还是觉得弟兄们说得不对?”
库里抬起头,眼神里藏着隐忍,却还是勉强挤出个笑容:“首领说笑了,我……我只是在想,大华教的人会不会反扑。”
“反扑?”阿筋打嗤笑一声,把酒坛往地上一墩。
“他们一万精锐被困在东硖石谷,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反扑?”
“就算他们敢来,咱们野狼部落有十五万弟兄在韵城,还怕他们不成?”
他站起身,拍了拍库里的肩膀,力道重得让库里皱了皱眉:“你也别想太多,跟着咱们野狼部落,有你酒喝,有肉吃。”
“以后好好跟着本首领,别再像以前那样,遇到点事就吓破胆!”
库里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端起凉透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又苦又涩,像极了库里部落如今的处境,寄人篱下,任人羞辱,却只能忍着。
城楼之上,野狼部落的欢笑声还在继续,火把的光映着他们狂傲的脸,没人注意到,库里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韵城楼的欢宴正酣,烤肉的油脂滴在火盆里,溅起阵阵火星,与将领们的笑骂声、酒碗碰撞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几乎要盖过城外的夜风。
阿筋打刚刚抓起一块肥嫩的鹿腿肉,还没送进嘴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城楼楼梯口传来。
那声音又急又乱,带着明显的慌张,与楼上的惬意氛围格格不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土的斥候连滚带爬冲上来,他穿着南蛮部落的短皮甲,裤脚沾着草屑和泥点,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加急赶来。
还没等阿筋打开口询问,斥候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地大喊:“首领!大事不好了!韵城西南方向发现大批大华教人!”
阿筋打眉头一皱,把鹿腿肉往石桌上一扔,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慌什么!慢慢说,多少人?带了什么武器?”
“足足有三万之众!”斥候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
“他们都穿着深色布衣,带着刀枪弓箭,还推着几架投石机,看样子是刻意伪装过的,沿着山林小道往东边走。
要不是我们的斥候在树上盯梢,眼神亮,根本发现不了那里藏着这么多军队!”
“三万?”周围的将领们瞬间安静下来,刚才的嬉笑打闹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脸色凝重地看向阿筋打。
三万大华教军队,这可不是小数目,绝不可能是小股袭扰。
阿筋打抬手挥了挥,示意斥候退下,然后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都说说,你们觉得大华教这三万兵,是来干什么的?”
一个络腮胡将领率先开口,他放下酒碗,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首领,依末将看,他们肯定是来营救东硖石谷那一万精锐的!不然没必要集结这么多人。
韵城有我们十多万弟兄驻守,三万兵根本拿不下城,除了救被困的人,没别的理由!”
另一个瘦高个将领点点头,补充道:“末将也这么认为。”
“现在东硖石谷里,咱们有三万弟兄围着大华教的人,要是硬碰硬,咱们人数相当,不一定吃亏。”
“可要是想把这三万援军全吃掉,也不容易,他们敢来,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还藏了后手。”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依我看,咱们得赶紧增派援军去东硖石谷方向,最好在他们必经的地方设伏,寻一个那里两侧是山的地方,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将领们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设伏的细节,只有角落里的库里部落首领,依旧低着头,默默喝着闷酒,仿佛这事与他无关。
阿筋打没立刻表态,他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锐利。
他毕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宿将,没那么容易被眼前的局势迷惑。
沉思片刻,他突然问道:“永安城那边有什么动静?李嵩那老东西,没什么动作吗?”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负责盯防永安城方向的将领连忙放下酒碗,站起身拱手道:“回首领,永安城那边没什么动静!我们的斥候探到,李嵩还在忙着归拢从繁城、荆城、韵城逃过去的百姓和残兵,连城墙都没来得及加固,依末将看,他们短期内根本没心思管韵城的事,更别说派兵来偷袭了!”
“没动静就好”
阿筋打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狂傲的笑容,他猛地一拍石桌,震得酒碗都晃了晃。
“既然永安城那边没威胁,那就调兵!增派五万援军去东硖石谷,让克隆带队!务必把大华教那被困的一万精锐和赶来的三万援军,全留在东硖石谷!”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几分狠厉:“让那些大商人看看,咱们野狼部落到底有多厉害!也让有些人看看,谁才是孬种!”
最后那句话,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角落里的库里。
库里握着酒碗的手紧了紧,头垂得更低了,他心里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阿筋打根本听不进不同的意见,更何况,库里部落寄人篱下,他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都愣着干什么?”阿筋打见没人动,又大喝一声。
“赶紧去传令!让克隆半个时辰内带七万弟兄出发!要是误了大事,我扒了他的皮!”
将领们不敢耽搁,纷纷起身领命,快步往楼下跑去。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城楼,瞬间只剩下阿筋打和库里两人。
阿筋打拿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却毫不在意,眼神里满是对胜利的笃定,在他看来,七万援军加上东硖石谷的三万兵共八万,吃掉大华教的四万军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十万对四万优势在我。
而库里,依旧坐在角落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心里却隐隐不安他总觉得,大华教敢派三万兵来,绝不会这么简单,可这份不安,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