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在紧张的修炼与对未来的筹划中,转瞬即逝。
启程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清晨,家里弥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气氛。妈妈天没亮就起来,在灶台前忙碌着,蒸笼里冒着滚滚白气,浓郁的饭菜香气盈满整个小楼。爸爸沉默地坐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妹妹清雨红着眼眶,默默地将洗好晾干、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塞进我们简单的行囊里,里面是昨天她特意拉着妈妈去镇上,给我们三人买的新衣服——普通的运动装,却是家人满满的心意。
“在外面……要好好的,别再……别再让我们等那么久了。”妈妈端着刚出锅、还烫手的茶叶蛋和包子走过来,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她看着我们,尤其是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十年等待,团聚不过三日,又要分离,这种滋味,足以绞碎任何母亲的心。
爸爸掐灭了烟头,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三个崭新的智能手机盒子,塞到我们手里:“拿着,现在没这个不方便。里面都存好家里和清雨的电话了,也给你们仨互相存好了。”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到了地方,有空……就打个电话,发个信儿。”
我们这才恍然想起,在b港挣扎求生时,用的还是那部屏幕碎裂、只能基础操作的旧手机,后来有了青云子给的钱,也忙于各种事务,竟完全没想过更换。这个我们忽略的细节,却被细心的父母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握着那尚带体温的手机盒,看着父母殷切而悲伤的眼神,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我的喉咙。沈师兄紧抿着嘴唇,向来冷峻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云煌低着头,小心地抚摸着手机盒子,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
“爸,妈,清雨,你们放心,我们会小心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次不一样,我们有岑老带着,也有了联系的方式,不会像上次那样……杳无音信了。”
外婆拄着拐杖,从里屋慢慢走出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三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小护身符,分别挂在了我们三人的脖子上。护身符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和外婆手心的温度。
“平平安安。”她只说了这四个字,干枯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一顿早饭,吃得格外沉默而漫长。妈妈不停地给我们夹菜,恨不得我们把所有好吃的都装进肚子里。爸爸则反复检查着我们的行囊,确认食物、水、还有他偷偷塞进去的一些常用药品都带齐了。
最终,告别的时刻还是来临了。
我们背起行囊,走出院门。岑老已经悄无声息地等在了外面的小路上,依旧是那身靛蓝布衣,拄着紫色木杖,仿佛与这山间的晨雾融为一体。
父母和妹妹抱着小外甥女,一直将我们送到村口的公交车站。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站牌下空无一人。
妈妈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泣不成声。爸爸别过头去,用力眨了眨发红的眼睛。清雨抱着孩子,也是泪眼婆娑。
“回去吧,妈,爸,外面凉。”我强忍着泪意,拍了拍妈妈的手。
“到了……记得打电话!”妹妹带着哭腔喊道。
公交车带着老旧引擎的轰鸣声,从薄雾中缓缓驶来,停在了站牌前。
我们最后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家人,看了一眼在晨光中炊烟袅袅的熟悉村庄,毅然转身,踏上了公交车。
投币,找座位坐下。
透过有些污渍的车窗,我看到妈妈靠在爸爸肩上无声地哭泣,爸爸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公交车。妹妹抱着孩子,用力地朝我们挥手。外婆拄着拐杖,站在最后面,身影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异常坚定。
公交车缓缓启动,加速,将那些熟悉的身影和村庄一点点甩在身后,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山路拐角。
车厢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息。我们三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山峦。脖子上外婆给的护身符贴着皮肤,带着一丝暖意。口袋里,是新手机的重量和家人沉甸甸的牵挂。
岑老坐在前排,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公交车载着我们,载着离愁,载着期盼,也载着未知的征程,向着落魂山的方向,向着那弥漫在天地间的巨大谜团,平稳而坚定地驶去。
新的冒险,就在这充满温情的泪眼中,正式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