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杂物间内,空气凝固,杀机四溢。油灯昏黄的光线在阿关漆黑无白的眼瞳中跳跃,映不出丝毫人性,只有野兽般的凶戾。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乌黑尖锐的十指微张,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蛛,绕着我和钱道友缓缓移动。
“阿关!醒醒!是我!我是你师傅!”钱道友强忍着手臂上迅速发黑腐烂的剧痛,试图用声音唤醒他,额头上冷汗涔涔。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更加暴戾的低吼。阿关猛地蹬地,身影快得带出一道残影,再次扑来,目标依旧是手持令牌的我!
“清影小心!”钱道友想拦,但尸毒侵蚀让他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那乌黑的利爪就要触及我的咽喉,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死亡气息!避无可避!
“滚开!”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不再试图控制,而是将体内那混乱冲突的能量,连同镇煞伏魔令本身的凛冽煞气,如同宣泄般,通过一声怒吼,猛地向前推出!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能量爆发!
“嗡——!”
暗金色的虎煞虚影再次一闪而逝,虽然远不如地宫中凝实,但那至刚至烈的沙场煞气,对于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
“嘭!”
阿关前冲的身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狠狠弹开,摔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身上的黑气一阵翻涌,那漆黑的眼睛里,竟短暂地恢复了一丝属于阿关自己的、极致的痛苦和迷茫。
“师……傅……”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随即又被更浓烈的黑气淹没,发出痛苦的嘶嚎,双手抱头,似乎在抵抗着那股操控他的意志。
“有用!令牌能伤到它!”钱道友又惊又喜,但随即脸色更加苍白,他手臂上的黑气已经蔓延到了手肘,整条手臂都开始失去知觉,“快!清影!趁现在!试着用令牌接触他后颈的印记!把那鬼东西逼出来!”
我喘着粗气,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我。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时而清醒时而狂暴的阿关,我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阿关!忍住!”我大喊一声,再次鼓起勇气,手持令牌,一步步向他靠近。
此刻的阿关,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挣扎,他时而用头撞击地面,时而用那乌黑的指甲抓挠自己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莫……莫师姐……杀了我……好痛苦……”他抬起满是血污和泪水的脸,那双眼睛在黑与白之间急速切换,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别胡说!撑住!”钱道友厉声喝道,同时用未受伤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银针,闪电般刺入阿关头顶和肩膀几处大穴,试图暂时稳定他混乱的气机。
趁着银针暂时镇住阿关动作的瞬间,我猛地扑上前,不再用指尖,而是直接将那冰冷的、暗金色的镇煞伏魔令,按向了阿关后颈那个剧烈蠕动、紫黑凸起的尸煞手印!
“嗤啦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水!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啊啊啊啊——!!!”
阿关发出了非人的凄厉惨叫,整个身体如同煮熟的大虾般弓起,剧烈抽搐!一股浓郁如墨汁般的黑气,混合着刺鼻的腐臭,猛地从手印与令牌接触的地方爆发出来,试图将令牌冲开!
那黑气在空中扭曲,隐约化作一张模糊而狰狞的鬼脸,对着我发出无声的咆哮!
“给我……出来!”我咬紧牙关,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死死握住令牌,体内那点可怜的道力混合着令牌煞气,不顾一切地灌入令牌,与那尸煞印记的力量进行着最直接的、凶险万分的对抗!
我的右臂冰冷刺骨,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令牌的反噬和尸煞印记的侵蚀,如同两把锉刀,在疯狂地折磨着我的手臂和灵魂。
钱道友也拼了命,不顾自己中毒已深,将最后的真气源源不断渡入阿关心脉,护住他最后一丝生机,同时对着那翻腾的黑气怒吼:“滚回你的棺材里去!”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碎裂声,似乎从阿关后颈的印记处传来。
那翻腾的黑气猛地一滞,那张模糊的鬼脸露出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收缩,试图缩回那手印之中!
“想跑?!”我感受到印记力量的衰退,心中发狠,将最后一丝力量彻底引爆!
“镇!”
暗金色的光芒最后一次爆发,虽然短暂,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净化之意!
“噗!”
如同脓包被挤破,一股腥臭粘稠的黑血,猛地从阿关后颈的手印中心飙射而出,溅在墙壁和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那紫黑色、凸起的手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扁平,颜色也由紫黑转为暗红,最后化作一个普通的、仿佛多年旧伤般的疤痕。
空中那残余的黑气发出一声哀鸣,彻底消散无踪。
阿关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脖颈后的恐怖手印,终于消失了。
“成……成功了……”我脱力地松开令牌,整个人向后瘫倒,右臂彻底失去了知觉,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肩膀,钻心的冰冷和剧痛不断传来。
钱道友也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脸色一变,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竟是带着黑丝的鲜血!他手臂上的黑气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整个人摇摇欲坠。
“钱……钱师叔!”我挣扎着想过去。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杂物间的木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苍老、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里面的几位朋友……煞气冲天,怨灵缠身……需不需要……帮把手啊?”
这声音出现的太过突兀!在这荒村野店,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精准地找到这里?还一语道破了我们的处境?!
我和钱道友瞬间汗毛倒竖,警惕地看向那扇薄薄的木门。
是敌?是友?
钱道友强撑着提起最后一丝警惕,哑声问道:“门外是哪位朋友?”
门外沉默了片刻,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个……路过的卖货郎罢了。看几位印堂发黑,身染尸毒,还被凶物标记……恰好,老汉我这里,有祖传的‘拔毒膏’和‘净煞符’……价格,好商量。”
卖货郎?在这鬼地方?这种时候?
我看着地上昏迷的阿关,中毒已深的钱师叔,还有自己这条几乎废掉的右臂,心中警铃大作,却又升起一丝荒谬的希望。
这突然出现的“卖货郎”,究竟是雪中送炭的救命稻草,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门,依旧在那里。
开,还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