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最后一个字，诺兰随手扔掉羽毛笔，将羊皮纸递给纳莎。
“放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纳莎恭敬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其摆在工坊中央，正对莱桑德昏倒的位置。
那里是猎物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
与此同时，港口深处，一场狂热而高效的“资产转移”正在进行。
“大人，这边！”
精神早已被碾碎的波林，此刻温顺得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
他肥胖的手指哆嗦着，指向山体一侧被藤蔓与伪装岩石覆盖的隐秘区域。
伊安和瓦尔科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波林的带领下，他们穿过阴冷潮湿的密道，停在一扇由黑铁浇筑，铭刻着复杂炼金法阵的厚重石门前。
波林颤抖着摘下颈间的古怪黄铜钥匙，又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法阵的特定凹槽内。
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石门缓缓向内开启。
门开的刹那，耀眼的金光混合着浓郁的魔力波动，如决堤的洪流喷涌而出。
饶是见识过冰封监狱天翻地覆变化的瓦尔科，此时喉咙里也不禁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叹。
伊安的呼吸则直接停滞了一瞬。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洞窟。
金币、宝石、魔法金属锭堆成了数座小山，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墙壁的架子上，整齐码放着一箱箱成品药剂，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灵光。
另一侧，兵器架上挂满了附有魔纹的精良装备，每一件都散发着内敛而危险的气息。
洞窟最深处，几个密封的水晶柜里，静静地躺着数十张价值连城的魔法卷轴。
“我的天……”
伊安喃喃自语。
这哪里是贪腐。
这是在挖空一个王国的根基！
“别愣着。”
瓦尔科一巴掌拍在他后背，率先走了进去。
“魔晶，全部带走！”
“成品药剂，三阶以上，装箱！”
“附魔装备，只拿稀有附魔的！”
“那些普通的金币和布匹，少拿一点！”
开拓者号的船员们像一群最挑剔的美食家，在波林的宝库里精准筛选。
他们对那些能让普通人疯狂的金币堆只是扫了一眼，便径直走向价值更高的魔晶和炼金材料。
搬空秘密金库后。
伊安押着波林，又打开了港口真正的军用仓库。
波林手下那些作威作福的蛀虫卫兵，连同之前被打晕的打手们，早已被制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诺兰站在仓库门口，冷漠地审视着这些俘虏。
他伸出手指，在几个身强力壮，或带着技术工种特征的人头上点了点。
“这些，套上项圈，带走。”
其余的，则被毫不留情地打晕，扔进角落。
算上之前抓获的送葬者小队的人，这次航行已经抓了将近百人了。
再多就是徒增风险。
仓库很快被搬空了一半。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诺兰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本厚厚的，用黑色皮革包裹的账本。
他随意翻开几页。
上面用隐秘的暗语，详细记录了波林十年来，如何将港口的军用物资转化为私人财富，以及他与莱奥尼亚王国哪些贵族进行利益输送的肮脏交易。
这东西，可比一仓库的金币有意思多了。
诺兰拿着账本，走到仓库中央最显眼的一根柱子下。
他将账本翻到记录着与一位实权公爵交易的那一页。
摊开，用一把匕首，“哚”的一声，死死钉在要塞大门上。
然后，他抓过早已屎尿齐流的波林，拎起他肥胖的右手，在旁边的墨水桶里狠狠一按。
最后，诺兰抓着波林的手，在账本旁边。
用力按下一个清晰无比、饱含绝望与恐惧的黑色手印。
做完这一切，诺兰拍了拍手。
送给那位天才法师的第二份礼物，准备好了。
清理门户，顺便树立政敌。
想必，他会很“喜欢”。
“撤。”
一声令下，所有人如同退潮，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中。
满载而归的开拓者号，在黎明前最浓重的薄雾里，升起船帆，如幽灵般滑出港口，融入茫茫大海。
只留下一片狼藉、守备空虚的港口。
以及两个在强效昏睡药剂作用下，不省人事的“主人”。
……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要将头颅撕裂的剧痛，将莱桑德从深沉的昏迷中唤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
工坊里昏暗的灯光刺得他一阵晕眩。
他挣扎着坐起身，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封羊皮纸信。
心脏猛地一缩。
他踉跄着冲到桌前，抓起信，一目十行。
信上的每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他的神经。
读到“波林背叛”，他英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被愚弄的羞耻感直冲头顶。
读到“娜迦离去”和“一个月之约”，他的脸色又在瞬间变得惨白。
钥匙……
那把能打开北方魔鬼之海，承载着他所有野心与抱负的钥匙……
飞了！
“不……”
他捏着信纸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脆响。
滔天的怒火终于压倒了法师的理智。
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开工坊大门，发疯似的冲向港口。
身后，刚刚苏醒的加雷斯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
眼前的景象，让莱桑德彻底坠入冰窟。
海湾空空如也，只有黑色的海水在无声翻涌。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莱桑德猛地捏碎了手中的信纸，碎屑从指缝飘落。
他仰起头，对着空无一物的茫茫大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咆哮。
“波——林——！”
声音在死寂的港口回荡，惊起一群夜鸟。
然而，咆哮过后，莱桑德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
但那双蓝色眼眸，却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偏执的光芒所取代。
他缓缓低下头，凝视着远方娜迦消失的方向。
一个月……
诚意……
莱桑德的唇边，缓缓牵起一个疯狂而扭曲的弧度。
他低声喃语，像是在对大海宣誓，又像是在对自己下令。
“你会看到的。”
“我莱桑德的诚意……”
“为了王国，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