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仁心堂的后院却暖意融融。陈飞坐在书桌前,手中反复摩挲着一封已经泛黄的感谢信。这是清水村李大爷托人捎来的,歪歪扭扭的字迹诉说着义诊后他重新站起来的喜悦。信的末尾,老人写道:要是我们山里娃也能学医该多好,就能给更多乡亲看病了。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陈飞心里悄然生根。他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庭院里那棵积满白雪的银杏树。记得师父在世时常说:中医传承,重在育人。若无后来者,再精妙的医术也将失传。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妻子李梦琪端着参茶走了进来。
陈飞将信递给她:我在想,仁心堂这些年的发展,离不开社会的支持。现在,是我们为中医事业培养后继之人的时候了。
李梦琪细细读完信,温柔地笑了:这是件大好事。记得你当年学医时,师父不也是分文不取吗?
这句话让陈飞豁然开朗。当晚,他便伏案起草中医助学基金的初步方案,书房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天明。
次日清晨,陈飞提前来到医馆,立即召集核心团队开会。当他把助学基金的构想向大家说明后,会议室里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这个想法很好,周大夫首先表态,现在愿意沉下心来学中医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若能资助贫困学生,确实是为中医续命。
但财务总监李静面露难色:陈总,我们的公益投入已经占到利润的30%,再设立助学基金,恐怕会影响医馆的正常发展。
市场部赵磊也提出疑问:资助学生周期长、见效慢,为什么不把这些资金用于更立竿见影的公益项目?
陈飞耐心听完每个人的意见,缓缓展开一张陕西地图:大家看,这是我们这些年来义诊去过的地方。每到一处,最让我痛心的不是缺医少药,而是缺乏能长期扎根的医疗人才。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记得三年前我们在秦岭义诊时遇到的张大夫吗?他一个人守着那个山村卫生所二十年,现在快退休了,却找不到接班人。
会议室陷入沉默。这时,小王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陈总,我查了一下数据。近五年,我省中医药院校的农村生源比例下降了18%,主要原因就是学费和就业压力。
这份数据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动。
既然如此,周大夫拄着拐杖站起来,我这把老骨头也出份力。我愿意每月捐出两千元退休金,资助一个学生。
老医师的率先垂范感染了大家。最终,会议决定成立仁心堂中医助学基金,首期投入一百万元,资助二十名贫困学生完成中医药大学学业。
然而,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基金管委会成立的第一次会议上,关于资助标准的讨论就陷入僵局。
应该以成绩为准,负责教学的李教授说,我们要选拔最优秀的人才。
但很多贫困学生因为教育资源匮乏,成绩可能不突出。小王反驳道,我们应该更看重学生的从医意愿和品德。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陈飞静静地听着,忽然想起师父收自己为徒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懵懂少年,师父却说:这孩子眼里有光,是块学医的料。
这样吧,陈飞最终拍板,我们设立一个综合评分体系:家庭困难程度占40%,从医意愿占30%,学业潜力占30%。
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但接下来的招募工作却出乎意料的艰难。
首批招募公告发布后,报名者寥寥无几。陈飞亲自带队,走访了省内多个贫困县的高中。在陕南的一所山区高中,校长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陈大夫,不是孩子们不想学医,是他们不敢想。五年本科、三年规培,出来都二十七八了,贫困家庭等不起啊!
回程的路上,陈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晚,他修改了基金方案,在学费资助之外,增加了生活补助和见习津贴,让学生在校期间就能通过仁心堂的见习获得收入。
这个调整立竿见影。第二批招募时,报名人数增加了三倍。
筛选过程同样充满挑战。基金管委会面试了六十多名申请者,每个人的故事都让人动容。
有个叫张晓的女生,父亲早逝,母亲卧病在床,她从小就在村医那里帮忙,已经能识别上百种草药。我想学医,就是为了让妈妈那样的病人少受点苦。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着泪光,也闪着坚定的光。
还有个来自陕北的男生,高考成绩并不突出,但当被问到为什么学医时,他拿出了一本已经翻烂的《本草纲目》:我奶奶的风湿病,就是照着这本书上的方子治好的。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些草草叶叶能治病。
最终选定的二十名学生,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一曲生命的赞歌。在基金启动仪式上,陈飞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仿佛看到了中医事业的未来。
然而,困难接踵而至。首批学生入学后,问题逐渐显现。有些学生基础薄弱,学习跟不上;有些因为家境贫困,产生了自卑心理;还有的面对都市的繁华,开始动摇学医的初心。
最让陈飞痛心的是,入学三个月后,就有一名学生提出退学。学医太难了,我想早点工作帮家里还债。这个来自山区的男孩低着头说。
当晚,陈飞召开紧急会议。我们不能只是给钱,他痛心地说,还要给关怀,给指引。
于是,基金启动了师友计划,为每位受助学生配备一名导师。导师不仅提供学业指导,更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和职业规划。周大夫虽然年事已高,仍主动要求担任两名学生的导师。
我要把这一身本事传下去,老人说,不能让老祖宗的智慧断在我们手里。
与此同时,仁心堂也成为学生的实践基地。寒暑假期间,学生们来这里见习,从辨认药材到跟师学习,全方位感受中医的魅力。
变化在悄然发生。那个曾经想退学的学生,在跟随周大夫出诊一次后,彻底改变了想法。看到周爷爷用几根银针就缓解了病人的痛苦,我才明白学医的意义。他在周记中写道。
基金运行一年后,陈飞组织了一次座谈会。学生们分享着大学生活的点滴,他们的成长让人欣慰。
张晓已经能够熟练背诵《伤寒论》的主要条文,还在学校里组织了中医药文化社团;那个曾经自卑的陕北男孩,因为扎实的药材知识,成了实验室的香饽饽。
陈老师,一个学生激动地说,上次回家,我用学到的知识给邻居奶奶看了病。她拉着我的手说,咱们山里终于要出个好大夫了!
学生的进步令人欣喜,但基金的可持续发展又成了新问题。首批投入的一百万元,在支付了学费和生活费后,已经所剩无几。
要不要考虑缩减资助规模?李静建议。
陈飞摇头: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
这时,转机出现了。曾经受助于仁心堂的企业家张先生听说了助学基金的事,主动找上门来:陈大夫,这件事功德无量,请允许我捐资二百万元。
更让人感动的是,很多老患者也自发捐款。一位经常来调理的老教师捐出了毕生积蓄十万元:我教了一辈子书,最知道教育的重要性。这些钱给孩子们买书吧。
资金的难题解决了,但陈飞思考得更远。在一次基金管委会上,他提出了新的设想:
我们要建立的不仅是一个助学基金,更是一个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从入学资助,到学业支持,再到职业发展,全程护航。
于是,仁心堂中医传承计划应运而生。这个计划包括:本科阶段的助学基金,规培阶段的助医计划,执业后的创业支持,形成一个完整的培养链条。
计划的推进并非一帆风顺。有同行质疑仁心堂在抢人才,有学生家长担心就业前景,还有舆论关注意图。面对这些,陈飞总是耐心解释:我们不是在为仁心堂培养人才,是在为中医事业培养接班人。
寒冬再度来临,仁心堂庭院里的银杏树又添了一圈年轮。陈飞站在树下,手中拿着第一届受助学生的成绩单。二十名学生全部通过期末考试,其中八人获得奖学金。
师父,他在心中默念,您看到了吗?中医的薪火,正在传承。
这时,小王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喜悦:陈总,有个好消息。张晓同学的研究论文获奖了,是关于秦岭中药材资源的保护与利用。
陈飞接过论文,扉页上写着一行字:谨以此文献给仁心堂,是你们让我相信,医者仁心可以改变命运。
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为银杏树披上金色光华。陈飞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看到这些年轻人的成长,看到中医事业后继有人,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他望向远方连绵的秦岭,心中升起一个更宏大的愿景:要在十年内,培养百名扎根基层的中医人才,让中医药的温暖滋润每一片需要它的土地。
而这,正是仁心堂对这片土地最深的回报,也是对中医传承最美的承诺。薪火相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