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宗炼丹房内，柳如烟看着空空如也的灵木柴垛，又瞥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林青，心中那点因之前得到指点而升起的感激与敬畏，正被越来越浓的怀疑所取代。
“林前辈…”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因灵力的过度消耗而带着一丝沙哑，“没有灵木，地脉火也因之前损耗过度而暂时沉寂…这丹，还如何炼？”
林青正低头翻看着柳如烟之前炼丹失败留下的残渣，闻言头也不抬，只随意地指了指丹房角落堆着的一些普通柴薪——那是杂役弟子平日烧水做饭所用，蕴含的灵气微乎其微，与专用于炼丹的灵木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用那些。”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些？”柳如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前辈，那些只是凡木，火力散乱不聚，杂质又多，如何能支撑炼丹所需？”
炼制“筑基丹”，虽只是低阶丹药，但对火候的要求却极为苛刻。火力需持续、稳定、纯净，方能将各种药材的精华逐步萃取、融合。用凡木生火？别说炼丹，恐怕连药材都化不开！
林青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柳如烟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后面质疑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生火。”林青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柳如烟咬了咬下唇，心中挣扎。她敬重这位神秘的前辈，感激他之前的点拨，可眼下这要求…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用凡木炼制对火候要求极高的筑基丹？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莫非…这位前辈只是在戏弄她？或者，他其实对丹道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精通？
各种念头在她脑中飞速闪过，但看着林青那淡然却笃定的神色，她最终还是压下了所有的怀疑。罢了，就信他一次！最多不过是再浪费一份药材。
她默默走到角落，抱起一捆干柴，放入丹炉底部。指尖掐诀，一缕微弱的火苗跃出，点燃了干柴。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噼啪作响，果然如她所料，火力散乱，热度也远远不够。
“不够。”林青的声音再次响起，“火势再大些。”
柳如烟依言，又添了几根柴火，催动灵力助长火势。火焰旺了一些，热浪扑面，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火焰空有热度，却缺乏炼丹所需的“灵性”与“凝聚力”。
“还是不够。”林青微微皱眉，“继续加，不要停，维持住这个温度，直到我让你停为止。”
柳如烟心中叫苦不迭。维持凡火的高温，对她这个筑基期修士来说，本就是极大的灵力消耗，更何况还要保持火焰的稳定？这简直比用灵木控火还要困难数倍！她已经开始感到丹田内的灵力在飞速流逝。
但她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默默照做。更多的干柴被投入炉底，她双手法诀变幻，灵力如丝线般涌出，努力约束着那些狂野散乱的凡火，试图将它们“驯服”，聚拢在丹炉底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嗤”的轻响。背后的衣衫也很快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肌肤上。
而林青，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艰辛。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了那堆燃烧的凡火和尚未投入药材的丹炉上。
“筑基丹，看似简单，实则是打磨道基的第一步，关乎修士未来道途能走多远，马虎不得。”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开始讲解，仿佛柳如烟此刻的狼狈与他毫无关系。
“主药‘凝元草’，取其固本培元之效，但药性温和，需以文火慢炼，将其汁液徐徐逼出，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药性流失，丹成则效用大减。”
柳如烟一边拼命维持着火焰，一边分神倾听。她注意到，林青说的确实是正统的筑基丹炼制法门，甚至比她之前在宗门典籍上看到的还要详尽精妙几分。可是…用这凡火，如何实现“文火慢炼”？
“辅药‘地根花’，根茎坚韧，蕴含土行精气，需以武火猛攻，破其外壳，激发出内里精华。时机把握至关重要，过早则精华未生，过晚则药性焦糊。”
武火猛攻？柳如烟看着眼前这团虽然旺盛却毫无灵性可言的凡火，心中一片冰凉。这火，连“文火”的标准都达不到，何谈“武火”？
“还有‘清心莲叶’，需在凝元草汁液将凝未凝之时投入，以其清灵之气中和土行精气的沉滞，使药性圆融…”
林青娓娓道来，从药材的性状、药性相生相克，到投入的时机、火候的细微转换，甚至丹成前收丹法诀的运用，都剖析得清清楚楚，深入浅出。这些知识，有些是柳如烟已知的，有些则闻所未闻，让她在疲惫与怀疑之余，又不禁沉浸其中，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可越是听得入神，她心中的违和感就越强。前辈所讲的，分明是最高标准的筑基丹炼法，需要极其精妙的控火技艺和上佳的丹炉、火焰配合。而现实是，他们用的是最差的凡火，一个普通的青铜丹炉，而控火的她，已经快要灵力耗尽了！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她感觉丹田阵阵刺痛，那是灵力即将枯竭的征兆。维持凡火高温的消耗远超她的想象，双臂也因为持续输出灵力而微微颤抖。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林青，他依旧站在那里，青衫整洁，神色专注地“讲解”着，仿佛眼前不是一团杂乱燃烧的凡火和一个快要虚脱的弟子，而是一个完美的炼丹教学现场。
他到底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在…纸上谈兵？或者说，他根本不清楚用凡火炼丹与实际炼丹之间的巨大差距？
柳如烟咬紧牙关，将喉头涌上的腥甜感强行咽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她倒要看看，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前辈，究竟要如何用这堆凡木，炼出那要求苛刻的筑基丹！
丹房内，热浪扭曲着空气，柴火噼啪声与林青平稳的讲解声交织在一起。一个汗流浃背，苦苦支撑；一个气定神闲，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