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邸,虽挂着白幡,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萧索与冷清。
姜璃和敖承泽的到来,让留守的仆役显得有些惶恐,却也并未激起太多波澜。
灵堂问话时,这种气氛尤为明显。
安国公夫人,一位年纪与皇后相仿的贵妇,穿着素服,眼神深处却是一片麻木与疲惫。回答问题时语气平缓
“劳烦世子和郡主挂心。亡夫……近年来深居简出,并无与人结怨。那晚歇下时还好好的,谁知就……”
她拿着帕子按了按并无泪水的眼角,言语间透着一丝认命般的解脱。丈夫的倒台早已耗尽了她的心力与情感,如今的死亡,或许更像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几位侧室更是神色各异,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眼神闪烁,偷偷打量着姜璃和敖承泽,揣测着他们的来意。她们更关心的,似乎是国公爷死后,这本就拮据的府邸,未来的生计和她们各自的归宿。
几个成年儿子,面对询问,也是言辞闪烁,态度敷衍。他们早已受够了因父亲失势而带来的冷眼和困顿,父亲的死,对他们而言,更像是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甚至隐隐期盼着能否借此机会,稍微改善一下处境。言语间,对破案并不热衷,反而更关心朝廷是否会看在人死为大的份上,恢复一些待遇。
整个府邸,弥漫着一种“人走茶凉”和“终于结束了”的复杂气息。对安国公本人的哀悼,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
然而,这一切的平静与冷漠,都被一个人打破了——安国公那位尚未弱冠的小儿子,安景明。
与其他人的麻木或算计截然不同,安景明穿着一身粗麻孝服,眼睛红肿,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神情是毫不作伪的悲痛与愤慨。他一见到敖承泽和姜璃,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嘶哑和激动:
“世子殿下!郡主!求您们一定要为我父亲做主啊!父亲他……他死得不明不白!定是遭了奸人毒手!”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姜璃,那眼神里除了悲伤,还有一种让姜璃微微蹙眉的、过于强烈的情绪:
“郡主!我知道……我知道父亲当年……曾对您多有得罪!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父亲他已受惩罚,闲赋在家,早已不问世事!求您……求您大人大量,摒弃前嫌,帮我们找出真凶!让我父亲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我……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只求能早日侦破此案,为父报仇!”
他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与其他家人的冷漠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嚯!全家就他一个真孝子?还特意点出他爹得罪过我,再求我摒弃前嫌?这话术……”
敖承泽面色沉稳,将他扶起,安抚道:“景明公子请起。查明真相,乃大理寺分内之事,本世子与郡主定会尽力。你且节哀,仔细回想,令尊近日可有何异常?或者,府中可曾来过什么特别的人?”
安景明用力点头,努力回忆,说的却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线索,诸如“父亲前几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提过一句‘故人’之类”,听起来有用,实则难以追查。
姜璃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扫过安景明那过于激动的脸庞,又看了看灵堂上那口冰冷的棺材,再环视了一圈这破败而冷漠的府邸。
“有意思。全府上下,就他一个人对老爹的死反应这么大?还偏偏是这个小儿子?看他年纪,安国公失势时他还不大,按理说受家族衰落的影响应该更深,对造成这一切‘根源’之一的我,就算不恨,也不该是这种……近乎讨好的急切吧?”
她没说什么,只是将这份过于突兀的“孝心”记在了心里。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这片弥漫着冷漠与解脱的府邸中,安景明那如火般炽热的悲伤与追凶的渴望,反而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显眼,也……格外值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