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啥？
周围的人全都懵了。
司孝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候碧螺和司佳音停止了磕头，愕然地抬起头。
一旁的杨文清，正在捋胡子的手猛地一顿，差点薅下自己几根宝贝胡子。
这……这是大家闺秀能问出来的话？
立春和夏至更是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
这还是自家那个温婉贤淑的大小姐吗？
小姐这也太……太直接了吧！
周围的金甲卫，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拼命憋着笑，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这……这简直是把堂堂承恩伯世子的脸，剥下来放在地上，还用脚狠狠地碾了几下！
所有人都以为，司柏良会暴怒，会羞愤欲死。
毕竟，昨天他还在和眼前这个女人大发雷霆。
然而，所有人都想错了。
只见司柏良，在听到这句极尽羞辱的问话后，先是一愣。
随即，一张青紫交加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无比诚恳、无比认真的表情。
他迎着姬明玥那双带着戏谑和嘲讽的眸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贱！”
一个字，清晰无比。
“我贱！”
他又重复了一遍，仿佛生怕姬明玥听不见。
“……”
“……”
“……”
全场死寂。
杨文清的下巴这回是真的惊掉了！
他活了五十多年，官至兵部尚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可像司家父子这样，把“不要脸”三个字刻在脑门上，还身体力行的，真是平生仅见！
这特么的还是那个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承恩伯世子吗？
昨天那股子嚣张劲头，被狗吃了吗？！
立春和夏至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爽！
太爽了！
这比直接打他一顿还解气！
杀人诛心，小姐牛逼！
竟然……竟然亲口承认自己贱？
这操作，骚断了腿啊！
姬明玥也着实被司柏良这番操作给惊到了。
她设想过他会恼羞成怒，会破口大骂，甚至会挣扎着起来跟她拼命。
唯独没想过他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贱”！
这已经不是无耻了，这简直是刷新了她对“无耻”二字的认知下限。
跟这种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恐怕不等被他和林仙儿算计死，就得先被他这神鬼莫测的骚操作，给活活恶心死！
她心底那点因他自取其辱而升起的微妙快意，瞬间被一股浓烈的厌恶所取代。
就像看到一只油腻的苍蝇，明知它无害，却还是本能地想要挥手赶走。
姬明玥缓缓站直了身体，重新拉开了与担架之间的距离。
仿佛那上面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亟待清理的污秽。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没有了方才的半分戏谑，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既然世子爷对自己有如此清醒的认知，那便好办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自你决定一堂双娶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便再无可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司家众人那一张张瞬间变色的脸。
“此事，陛下已知晓。待你伤好之后，我们交换婚书信物，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说完，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对立春和夏至摆了摆手，“送客。”
言下之意，侯碧螺和司佳音也不必再跪着给杨大人磕头，丢人现眼了！
“不可能！”
两个男声，一个苍老阴沉，一个年轻急切，异口同声地响起。
司孝仁脸上的僵硬瞬间融化，换上了一副了然于胸的笑容。
他混迹官场多年，太懂其中的门道了。
请旨退婚？那必然要有圣旨。
可这丫头手里空空如也，分明是在诈他们！
司柏良更是急了，他刚刚才豁出脸面自承下贱，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挽回她吗？
她现在轻飘飘一句“一别两宽”，让他方才的忍辱负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姬明玥！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
司佳音也反应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自觉抓到了姬明玥的把柄，气焰又嚣张起来。
“嫂子，哦不，姬小姐，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说陛下知晓，那圣旨在哪里？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啊！”
“没有圣旨就敢妄言圣意，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司孝仁和司柏良闻言，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看向姬明玥的眼神里又带上了几分审视和轻蔑。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姬明玥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就在司佳音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一道阴柔尖细，仿佛能钻进人骨头缝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院中响起。
“谁说，姬小姐没有圣旨？”
众人悚然一惊，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院门外，不知何时走进来一个身穿宝蓝色总管太监服饰的中年太监。
他手里捧着两卷明黄色的圣旨，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院内这出闹剧。
来人正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总管，安大伴。
司孝仁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安大伴莲步轻移，目不斜视地从司家众人身旁走过，先是对着姬明玥微微躬身，态度颇为恭敬。
又和杨文清打了招呼后，才转向司孝仁，捏着嗓子笑道：“正好承恩伯和世子爷都在，倒省了杂家再往伯府跑一趟。承恩伯，你们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