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婚约如棋
江临渊踏入暖玉阁的瞬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窗前那抹倩影上。
少女身着淡青色绣白玉兰长裙，腰间系着同色丝绦，身姿娉婷。
晨光透过窗棂，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
她闻声回首，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容颜——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唇若点朱。
最动人的是那份气质，既有世家千金的端庄雍容，又带着几分超脱年龄的沉静。
江临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垂眸，心中暗忖：不愧是名动京城的沈家千金，这般姿容气度，确实当得起第一美人之称。只是不知日后会是哪位幸运儿，能够赢得这般佳人的芳心。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便自嘲地摇了摇头。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婚约之事。
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哪里容得他在这里胡思乱想。
不知沈小姐对这份婚约有什么看法？
江临渊微微侧头，刻意避开了与沈清辞的对视，语气平静无波。
沈清辞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不禁心生好奇。
她缓步向前，在离他三尺处停下，唇角微扬：
江公子这是何意？莫非是清辞入不了公子的眼？
沈小姐说笑了。
江临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声音清淡。
以小姐的容貌才情，在下岂敢轻视。只是男女有别，在下不愿因一时失礼，让小姐平白招惹非议。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见他如此谨慎守礼，沈清辞也不再打趣，神色转为认真：
既然如此，不知江公子对这份婚约有何高见？
自然是退婚。
江临渊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过，是在下希望由小姐提出退婚。
为免外人非议国公府以势压人，小姐大可对外宣称在下行为不端，在外寻花问柳，配不上沈家千金。
这......
沈清辞微微蹙眉，若是如此，江公子日后在京城怕是难以议亲了。这让清辞如何过意得去？
沈小姐多虑了。
江临渊从怀中取出一纸婚书，动作从容。
江家自从父亲被罢官后就不在京城立足，在下也无意在此久留。
这京城中的名声，于我并无用处。小姐不必有任何负担。
他顿了顿，将婚书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若是小姐没有其他疑问，就按在下的提议如何？
江公子就这般想要退婚？
沈清辞凝视着他，眼中带着探究。
甚至连自己的名声都可以不顾？
江临渊淡淡一笑：
以小姐的身份容貌，京城中想必不乏世家公子倾慕。
而在下在京城一无产业，二无根基。
他目光平静地回视沈清辞：
最重要的是——你我之间并无情谊。
与其勉强定下婚约，日后成为一对怨偶，不如就此作罢，不耽误小姐寻觅良缘。
沈清辞伸手拿起那纸婚书，缓缓展开。
当看到上面江临渊三个字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江公子真是写了一手好字。
她由衷赞道，指尖轻轻抚过墨迹。
只是清辞眼拙，不知这是何种字体？还请公子解惑。
沈小姐不知也是自然。
江临渊解释道，这是在闲暇时自创的字体，我称之为瘦金体
瘦金体......
沈清辞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果然贴切。
芳儿，去取我平日练习的字帖来，顺便备好笔墨。
待芳儿取来字帖，沈清辞精心挑选了几幅，递到江临渊面前：
还请公子指点。
江临渊不便推辞，只得低头细看。
就在他专注品评之时，沈清辞悄然执笔，在婚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公子觉得这些字如何？
沈清辞将婚书递到他面前，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小姐的字确实不错，笔力劲健，结构......
江临渊的赞美戛然而止。
当他看清婚书上新增的秀逸字迹时，猛地站起身来：
沈小姐，你这是何意？
我们不是说好退婚了吗？
江公子误会了。
沈清辞不慌不忙地将婚书收起，提出退婚的一直是公子，清辞可从未答应。
那小姐如今这是......
清辞想与公子做一笔交易。
沈清辞正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诚恳。
请公子暂时保留这份婚约，助我完成一个计划。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江临渊微微蹙眉：
合作之事，小姐大可直言，何必如此？
而且人心可经不起任何试探。
看来公子已经猜到了。
沈清辞轻叹一声，此事确实与一位追求者有关。
公子说得对，人心确实经不起试探，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既然如此......
江临渊沉吟片刻，在下预祝小姐得偿所愿。
等等！
见他如此爽快应下，沈清辞反而有些意外。
公子不怪我利用你吗？
江临渊回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沈小姐，你我本就不对等。
若非这份婚约，你我此生恐怕都不会有交集。
此事对小姐而言并无损失，若那人确是良配，小姐随时可以来退婚；若不是，也可待寻得真心人后再做打算。
无论如何，这婚约终会解除，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道：
况且，能得国公府一份人情，对在下而言也不算亏本买卖。
可这对公子太不公平了......
沈清辞忍不住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江临渊淡然一笑，在下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
既然小姐需要这份婚约作为掩护，在下愿意配合。
合作愉快。
见他转身欲走，沈清辞急忙唤住：
既然要合作，公子何不在国公府住下？
小姐是担心戏演得不够真？
江临渊摇头，要找理由推脱并不难。
国公爷还在前院等候在下的答复，就不多叨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清辞若有所思。
这个江临渊，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前院正厅内，沈国公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几次想要去后院一探究竟，都被沈母拦了下来。
你急什么？临渊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沈母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我倒觉得这孩子比那个慕容璟强多了。
这时，江临渊的身影出现在厅外：
让伯父伯母久等了。
临渊来了！
沈国公急忙迎上前。
你们谈得如何？
这件事......
江临渊微微垂眸，还是请伯父亲自去问沈小姐吧。
一切都按她的意思安排。
时候不早，临渊就先告辞了。
等等！
沈国公急忙拦住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国公府还能少了你住的地方？
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父亲为什么没来？
江临渊沉默片刻。
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婚约之事，伯父还是去问小姐吧。
至于家父......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
他已于三年前与世长辞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沈国公夫妇当场愣住。
待他们回过神时，江临渊已经行礼告退，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后。
沈国公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喃喃道：
屹川他......竟然已经......
沈母轻轻握住他的手，长叹一声：
这孩子，怕是经历了不少苦楚啊。
而此时的后院暖玉阁内，沈清辞轻轻抚过婚书上并排的两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这一局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