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喧嚣与厮杀,似乎被清晨的微光彻底洗净。
地牢里,那股刺鼻的硝烟味淡了许多,只剩下湿冷石壁固有的、带着泥土与腐朽的气息。
冷青璃盘膝坐在那床柔软的羊毛暖毯上。
她阖着眼,试着调动体内那丝丝缕缕、几近干涸的鸾鸟妖力。
经过一夜的休整,那股被“遗忘劫”毒纹灼伤的刺痛感已经减弱,但手腕上那朵半开的昙花印记,依旧像一个不祥的烙印,提醒着她悬于头顶的利刃。
她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无论是为了应对那随时可能完全绽放的毒纹,还是为了即将要闯的夜家祠堂。
她不能再成为夜祁的拖累。
妖力如涓涓细流,在她残破的经脉中缓慢游走。
就在她凝神聚气,试图将一股妖力汇入丹田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地牢唯一的通风口,钻了进来。
冷青璃的动作猛地一顿,双眼倏然睁开。
这股气息……
她太熟悉了。
与那日安倍旬隔空施展“魂窃之术”时一模一样,也与督府死士身上“咒符炸弹”引爆前的妖气同源。
只是,此刻这股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浓郁,更加纯粹,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正不怀好意地,吐着信子。
碧梧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紧张地站起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
冷青璃没有说话,她摆了摆手,示意碧梧退开。
她站起身,几步走到那个高悬于墙壁上的、窄小的通风口下。
清晨的冷风从那里灌入,带来了外界的声响,也带来了那股挥之不去的妖气。
它就在附近盘旋,不散,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冷青璃闭上眼,将全身的感知都集中于眉心。
她催动体内仅存的妖力,瞳孔深处,那道金色的竖线微微亮起。
透过妖瞳,她能“看”到那些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流动。
那股属于安倍旬的、阴冷的妖气,如同一团稀薄的黑雾,正笼罩在督府的周围。
但奇怪的是,这团黑雾的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极淡的、不断扭曲的无形屏障。
正是这层屏障,将妖气的绝大部分波动都掩盖了下去,若非她身为鸾鸟,对这种邪异妖力有着本能的感应,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安倍旬变得更狡猾了。
他已经掌握了隐藏自己气息的方法。
冷青璃强行将妖力凝聚成一线,试图穿透那层屏障,去追踪妖气的真正源头。
屏障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将她的探查之力反弹了回来。
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模糊的方向。
源头在督府外,西北方。
而且……它在移动。
虽然速度极为缓慢,但确实是在一点一点地,朝着地牢的方向靠近。
冷青璃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被汗水浸湿的掌心,那里面,是夜祁给她的玉哨。
安倍旬没有走。
偷袭失败,身受重伤,他非但没有远遁,反而像一头受伤后更加凶残的孤狼,就蛰伏在猎物的家门口,调整着策略,等待着下一次扑击的机会。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混合着焦灼,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能预判到危险,能感觉到敌人正在逼近。
可她被关在这里,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鸟,除了被动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安倍旬再次来袭,目标还是她。
夜祁势必会为了保护她而分心,万一……万一对方还有别的阴谋,那夜祁岂不是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小姐,您的脸色很难看。”
碧梧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她走到冷青璃身边,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冷青璃摇了摇头,转过身,神色已恢复了镇定,只是那份凝重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
“是安倍旬的妖气。”
她压低了声音。
“他还在附近,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她看着碧梧,郑重地嘱咐道:“你多留意地牢外的动静,若有任何异常,不管多小,都要立刻告诉我。”
“是,小姐。”碧梧重重地点头,神情也变得肃杀起来。
冷青璃又从怀中取出了那枚镇魂玉。
玉佩入手温润,在她妖力的催动下,散发出淡淡的暖黄色光晕。
她走到通风口下,将镇魂玉高高举起,贴近那股流动的空气。
玉佩的力量,果然强化了她的感知。
透过那层屏障,她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那团黑雾内部,正在酝酿着一股更加庞大、也更加不稳定的力量。
他在准备某种大型的术法。
冷青璃的心,越揪越紧。
她紧紧攥着镇魂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玉佩连接着她和夜祁的气息,她能感觉到,他此刻并不在督府之内。
他出去了。
是为了布防,还是……去追查安倍旬的踪迹了?
她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
夜祁,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那个疯子偷袭了。
可祈祷,是弱者的武器。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冷青璃放下镇魂玉,缓缓转过身,看向那扇沉重冰冷的铁门。
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破釜沉舟的决然。
她走到碧梧面前,握住了忠仆的手。
“碧梧。”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你之前说,我是天津卫的‘助力’。”
她抬起头,迎上碧梧关切的视线。
“现在,就是我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了。”
冷青璃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想办法,替我传个话给夜骁。”
“就说,我有办法,能找出安倍旬藏身的确切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