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负重前行与迷雾山洞
进山的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雨水浸润过的山路泥泞湿滑，布满了裸露的树根和棱角锋利的碎石。林枫背着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的秦雪，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重。秦雪虽然清瘦，但成年女性的体重加上背包的部分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让他受伤初愈的右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后背，与秦雪身上透过衣物传来的高热混在一起，黏腻而难受。
但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得扎实，双手牢牢托着秦雪，防止她滑落。他的呼吸粗重而规律，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雾霭笼罩的山岭，仿佛背上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必须履行的誓言。
苏婉清紧跟在他身侧，一只手始终虚扶着秦雪垂下的胳膊，既是为林枫分担一点微不足道的重量，也是时刻关注着秦雪的状况。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林小雨。她的体力也接近透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秦雪和林枫。看到林枫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和紧绷的下颌线，她的心揪紧了，却又无法替代，只能更加努力地看好脚下的路，不让自己成为额外的累赘。
林小雨咬着牙，努力跟上大人的步伐。崎岖的山路对她来说格外难行，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苏婉清及时拉住。她没有喊累，只是偶尔会用袖子擦擦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目光时不时担忧地看向林枫背上的秦雪和前方带路的小武。
少年小武走在最前面探路。他对这片山岭似乎比其他人熟悉一些，虽然也走得磕磕绊绊，但大致方向没错。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眼神复杂。有对林枫背负同伴的震惊，有对秦雪病情的恐惧，也有一丝自己未被抛弃的庆幸和茫然。末世以来，他见多了抛弃与背叛，林枫这群人的样子，让他死寂的心里，悄悄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对“同类”的信赖。
“就……就在前面那片山崖下面。”小武指着前方一处被浓密枯藤和雾气遮盖的山壁，声音有些不确定，“李叔说洞口被藤蔓挡着，不太容易发现。”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靠近山崖，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苔藓和腐烂植物的味道。果然，在一片近乎垂直的岩壁底部，密密麻麻的枯黄藤蔓如同垂死的巨蟒纠缠在一起，后面隐约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林枫小心地将秦雪放下，让苏婉清扶着她靠在岩壁上。他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肩膀和右腿，然后拔出消防斧，上前清理洞口茂密的藤蔓。粗壮的藤茎异常坚韧，斧刃劈砍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他虎口发麻。
苏婉清趁此机会再次检查秦雪的状况。高烧依旧未退，呼吸急促而微弱，嘴唇干裂起皮，脸颊却烧得通红。伤口处的绷带又被渗出的组织液和少量血水浸湿了。情况非常不乐观。
“必须立刻给她降温，处理伤口。”苏婉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灼。
“洞里情况不明，我先看看。”林枫已经清理出勉强可供人通过的洞口，他拿起手电筒，侧身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但进去几步后，内部空间豁然开朗。手电光扫过，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空间大约有三四十平米，高约四五米。洞壁湿滑，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和石笋。地面相对平整，铺着一层厚厚的、干燥的尘土和枯叶，似乎很久没有活物进来过了。空气虽然阴冷潮湿，但流通尚可，没有明显的异味。
更重要的是，林枫在洞穴最深处，发现了一小汪沿着石壁渗出的、积聚在天然石臼里的清水！水很清澈，在电筒光下反射着微光。他蹲下身，用手捧起一点尝了尝，冰凉，带着淡淡的矿物味，但没有明显的异味和杂质。
“可以进来！里面有水！”林枫的声音从洞内传出，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苏婉清和林小雨脸上露出了希望的光芒。几人小心地将秦雪抬进洞内，放在最干燥平坦的一处地面上。小武也跟了进来，好奇又畏惧地打量着这个幽深的山洞。
林枫第一时间用找到的、相对干净的铁罐（从背包里翻出来的）取了水，递给苏婉清。苏婉清立刻将水浸湿布条，开始物理降温，擦拭秦雪的额头、脖颈和腋下。冰凉的泉水似乎让秦雪舒服了一些，她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眉头微微动了动。
然后，苏婉清开始处理伤口。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下，她做得更加仔细。用泉水反复清洗伤口，将最后一点消炎药粉全部用上，又撕下自己另一片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重新包扎。整个过程，她全神贯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
林枫则带着小武，在洞口附近设置简单的预警装置——用藤蔓和碎石制作绊索，并仔细检查了洞壁和洞顶，确认没有其他出口或裂缝可能隐藏危险。做完这些，他才靠坐在洞口内侧的岩壁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右腿传来的酸痛和全身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小雨懂事地帮忙收集了一些洞内干燥的枯叶和零星的小树枝，堆在洞穴中央。林枫用打火机点燃，一小簇微弱的火焰升腾起来，虽然无法驱散整个洞穴的阴寒，却带来了至关重要的光明和一丝暖意，更重要的是，火焰能一定程度上驱散湿气和可能存在的虫蚁。
火光跳跃，映照着众人疲惫而脏污的脸。
苏婉清处理完秦雪的伤口，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她靠着岩壁坐下，接过林小雨递过来的、用铁罐烧开过的温水，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进干渴的喉咙，让她恢复了一点力气。
“小武，”林枫看向蜷缩在火堆另一侧的少年，“说说李家坳，还有你们逃出来后的事。”
他知道，要想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区域生存下去，了解更多信息至关重要。
小武抱着膝盖，火光在他稚嫩却过早沧桑的脸上跳跃。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李家坳是个更小的山村，末世降临时，依靠地利和村民自发组织，勉强支撑了一段时间。但后来，附近的镇上涌来大批丧尸和逃难者，秩序崩溃，物资匮乏，村子很快也沦陷了。小武的父母早逝，他跟着远房堂叔李叔和几个幸存乡亲逃进了山里，像野人一样东躲西藏，靠挖野菜、捕猎小动物和偶尔冒险去废弃村落捡拾为生。
“李叔他们……本来人更多。”小武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一次去找吃的，遇到了另一伙人，起了冲突，死了好几个……还有一次，晚上守夜的人……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走了，连声音都没怎么发出……”
他的描述勾勒出一幅末世底层幸存者挣扎求存的残酷画卷。饥饿、疾病、同类相残、以及无处不在的未知威胁。
“你们之前遇到过……能驱使丧尸的人吗？或者那种从地底钻出来的东西？”林枫问。
小武茫然地摇摇头：“没见过……昨天是第一次。李叔说，这片山区以前就有些古怪的传闻，老辈人说山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但没人当真……没想到……” 他瑟缩了一下，显然昨天的经历成了他新的噩梦。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秦雪偶尔发出的、痛苦的微弱呻吟。
苏婉清看着昏迷的秦雪，又看看沉默的林枫和惊恐的小武、林小雨，一种深重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他们是暂时安全了，但秦雪急需更有效的药品，他们也需要食物。这个山洞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林枫似乎看穿了她的忧虑，沉声道：“先休息，恢复体力。明天天亮后，我出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草药，或者……别的出路。”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苏婉清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侧脸，那上面有疲惫，有凝重，但唯独没有绝望。
她轻轻点了点头，将最后一点温水喂给秦雪，然后挪到秦雪身边，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同时警惕着她的体温变化。
林枫让林小雨和小武先睡，自己则坐在火堆旁，添加着柴火，守望着洞口和洞内昏迷的同伴。
夜深了，山洞外传来不知名夜鸟的凄厉啼叫和风吹过山林的呜咽。洞内，火光温暖，映照着相互依存的五个身影。重伤员，疲惫的守护者，懵懂的女孩，惊恐的少年，还有沉默却坚实的领袖。
前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在这个夜晚，在这个深山的洞穴里，他们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而在这喘息之中，信任在危机中悄然加固，责任在沉默中愈发清晰，那些复杂难言的情感，也在生死与共的依赖里，沉淀得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