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卫号的舰桥简直成了个废品收购站。黑烟从炸裂的控制台面板里一股股往外冒，呛得人直咳嗽。红色的应急灯一闪一闪，照着一张张沾满油污和血污的脸。警报器那破锣嗓子就没停过，嗷嗷叫着，吵得人脑仁疼。
“#他妈的！”东北王一拳砸在唯一还算完好的操作台上，震得上面的零件哗啦响。他抹了把额头上糊住眼睛的血，瞪着主屏幕上那个正在重新凝聚黑暗能量的“守墓者”，那玩意儿像个巨大的、不祥的黑洞，看着就让人脊梁骨发凉。“这狗日的玩意儿没完没了！再来一下，老子这船就得散架！”
通讯频道里全是杂音和混乱的报告： “三号引擎彻底熄火！” “左舷护盾发生器过载烧了！” “医疗舱挤满了，需要更多止血剂！” “报告！‘磐石’号……信号没了，估计是没了……”
绝望的气氛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淹没了每个人。
就在这时，面具的声音切了进来，冰冷，但异常镇定，像一把刀劈开了混乱：“都听好！计划变了！东北王，你带着伤重的船，后撤！跟那东西绕圈子，拖住它！能拖一秒是一秒！”
东北王一愣，差点跳起来：“啥？后撤？那你呢？！你他妈别告诉我你要……”
“我、星辰、还有能动的，进那门里去！”面具语速极快，不容置疑，“东西不能落在黑子和那女人手里！挽梦说里面有转机，我信他！外面交给你了，别硬拼，活着就行！”
“我操……”东北王骂了半句，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这是眼下唯一可能不是死路的办法，但这他妈也太玩命了。“……知道了！真他妈是份好活儿！外面的兄弟们！听见没？别愣着了！动起来！给老子动起来！别让那大块头瞄舒服了！”
残存的联盟战舰像是被抽了一鞭子，开始拼了老命地左右摇摆，各种干扰弹、烟雾弹、诱饵弹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撒，试图在那片死亡空域里制造一点混乱。
就在这片人为的混乱掩护下，几艘船动了。
面具的座舰“坚壁”号，虽然也挨了几下，侧舷凹进去一大块，但主引擎还勉强能工作。星辰的几艘“星穹了望者”侦察舰，像灵巧的雨燕，从巨大的残骸后面钻了出来。兆恶那艘标志性的、涂装得花里胡哨的突击舰“疯狗”号，引擎喷口冒着不正常的蓝焰，显然也超负荷了。还有老刀指挥的那艘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护盾格外厚实的“老兵”号护卫舰。这几艘船组成了一个寒碜的突击小队，引擎嘶吼着，朝着那扇还在散发不稳定白光的大门冲了过去。
穿过光门的感觉糟糕透了。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快甩出来了，眼前全是乱闪的雪花点和扭曲的色彩。好几秒后，这种可怕的失重感和眩晕感才消失。
“我日……这他妈是哪儿？”兆恶的声音第一个在内部频道响起，带着点恶心和茫然。
众人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了一下。
这根本不是什么闪着金属光泽的未来殿堂，更像是个被砸烂了又废弃了几百年的超大型地下工厂兼坟场。大得没边，抬头看不到顶，四周望不到头。无数比房子还粗的能量管道和数据缆线像死了的巨型怪物的触手，胡乱地缠绕、垂落、断裂，有些地方还在噼啪地闪着电火花，发出短路的焦糊味。远处是堆积如山的、像是服务器机柜的玩意儿，很多都被砸扁了、烧黑了，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早已失效的芯片和线路。光线极暗，只有那些破损设备发出的微弱幽光，和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渗进来的、血月那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把一切照得鬼影幢幢。
空气？如果还有空气的话，也弥漫着一股子金属锈蚀、臭氧和什么东西烧焦了的混合怪味。
“草……信号快断完了！”星辰的声音断断续续，干扰极大，“这鬼地方屏蔽太狠了！都跟紧点！这他妈跟迷宫一样！”
“挽梦！指路！”面具的声音从“坚壁”号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这里的扫描器基本成了瞎子。
挽梦被念念半扶着坐在甲板上，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左边……那根断了的紫色管道后面……感觉……不对，等等……”他喘了口气，“右边！右边那条还在闪蓝光的主管道！它后面……有东西……很‘吵’……”
“吵？啥意思？说清楚点！”兆恶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他的“疯狗”号不耐烦地左右晃了晃。
“就是一种能量波动！很强的、活性的能量反应！跟周围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不一样！”挽梦也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妈的！爱信不信！”
“走右边主管道！”面具立刻下令。没时间犹豫了。
几艘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贴着那些巨大的残骸和管道向前摸索，引擎都不敢开大声，生怕惊动什么。
飞了大概几分钟，死寂中，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突兀的能量武器交火声！嘶嘶的粒子束和爆炸的光芒在昏暗的空间里格外刺眼！
“打起来了？”星辰压低声音，“谁跟谁？”
老刀眼神好，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沉声道：“是黑子那艘黑船……还有柳如烟那疯婆子的混沌能量。狗咬狗。”
只见黑子那艘漆黑的战舰像鬼影一样在密集的管道废墟中穿梭，动作刁钻得不像话，时不时用那种能吸收光线的诡异武器进行还击。而柳如烟的攻击则更飘忽，绚烂危险的混沌能量流像毒蛇一样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钻出来，有时明明可以把黑子逼入绝境，却又戏弄般地擦边而过。
“好机会！”兆恶兴奋起来，“咱们摸过去，给他们来个黄雀在后！”
“闭嘴兆恶！”星辰骂了一句，“你看不出来吗？柳如烟那是在赶牲口呢！她把黑子往某个地方逼！”
仿佛是为了印证星辰的话，黑子似乎被一道能量流逼得急了，一发暗影炮打偏，击中了一处看起来像是支撑结构的地方。
轰隆一声巨响！
那片区域原本伪装成废墟的墙壁猛地塌陷下去一大片，露出了后面一个被层层能量屏障保护起来的、相对完整的圆形平台！
平台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玩意儿看着……实在有点不起眼。就是一个看起来锈迹斑斑、甚至有点变形的金属盒子，大概只有行李箱那么大，表面刻满了根本看不懂的、扭曲的怪异符号。盒子的缝隙里，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一明一暗，极不稳定。
但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让所有舰船传感器瞬间尖叫起来！那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晦涩、同时又充满了不祥诱惑的力量感。
“就是它！”挽梦猛地抓住念念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吵闹’的源头！就是这盒子！”
几乎在同一瞬间，黑子的船和柳如烟的混沌能量都顿了一下，随即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平台冲去！
“抢！”面具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三方的舰船引擎同时爆发出最大功率，从不同的方向，像三支离弦之箭，猛地射向那个平台！
能量炮火瞬间再次交织，但这次更加混乱、更加激烈！几乎是在贴身肉搏！
“兆恶！缠住黑子！”面具吼道，他的“坚壁”号试图找到一个突击角度。
“用你说！”兆恶嗷嗷叫着，“疯狗”号的火炮对着黑子的船尾疯狂倾泻弹药，“狗日的别跑！”
黑子的船却像一个幽灵，一个极限的Z字机动，不仅躲开了大部分攻击，反而引得兆恶的两发炮弹差点砸中正从侧翼包抄的星辰的侦察舰。
“兆恶我日你大爷！看着点打！”星辰吓得一身冷汗，破口大骂。
“吵什么！老子打的就是他！”兆恶回骂，操作着船死死咬住。
柳如烟发出一串银铃般、却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一道混沌能量巧妙地同时干扰了面具和黑子的火控系统。“哎呀呀，抢东西嘛，要讲礼貌哦~不过，我最喜欢看别人抢破头了~”
混乱中，老刀的“老兵”号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它猛地一个横移，用自己厚重的护盾硬生生帮面具的“坚壁”号挡掉了柳如烟悄无声息袭来的一道致命偷袭。轰的一声，“老兵”号剧烈震动，护盾光芒狂闪。
“老刀！”面具喊了一声。
“没事！皮厚！”老刀的声音依旧沉稳，“你快点！”
面具不再废话，“坚壁”号猛地加速，机械臂伸出，抓向那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盒子！
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金属盒子上那些扭曲符号的细节了！
就在机械臂指尖即将触碰盒子的那一刹那——
嗡——！！！
整个平台，连同周围上百米的范围，猛地亮起无数刺眼的、令人心悸的红色符文！一个冰冷、呆板、毫无生命感情的电子音在整个空间炸响：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接触核心封存物。最终净化协议激活。清除所有入侵单位。】
咔嚓！咔嚓！咔嚓！
下一秒，从墙壁里、天花板上、地板下，甚至那些巨大的管道后面，瞬间翻出密密麻麻的、之前根本没人发现的自动防御炮塔！炽热的、足以瞬间汽化战舰装甲的高能光束，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瞬间就将整个平台区域变成了死亡炼狱！
“我操！有陷阱！”星辰的声音变了调。
所有人的舰船警报器都疯了一样叫起来！护盾能量指数像跳水一样往下狂跌！
“规避！快规避！”
黑子的船凭借那变态的机动性在枪林弹雨中疯狂扭动，但还是被好几道光束擦中，漆黑的装甲上留下灼热的熔痕，冒着滚滚黑烟。柳如烟的混沌能量护盾剧烈闪烁，她似乎也骂了句什么，不再那么从容。
面具的“坚壁”号离平台最近，承受的火力也最猛！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指挥官！退回来！顶不住了！”老刀喊着，试图冲过来用船身再帮他挡一下。
“不行！就差一点！”面具眼睛死死盯着那盒子，手臂因为疯狂操作而肌肉虬结，青筋暴起。他操纵着“坚壁”号做出一个几乎要解体的极限漂移，躲开三道光束，机械臂再次抓向盒子！
就在指尖即将合拢的瞬间，平台中央，那冰冷电子音响起的地方，猛地射出一道粗得吓人的、纯白色的净化光束！这光束蕴含的能量让之前的所有攻击都显得像玩具枪！它笔直地、无声地射向“坚壁”号的舰桥！
这一下，绝对躲不开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死亡的光芒！
“头儿！”兆恶嘶吼着，却无能为力。
星辰闭上了眼。
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的刹那——
一道黑影，以一种决绝的、自杀式的姿态，猛地从斜刺里全速冲了过来！
是黑子的船！
他居然用自己的船体，悍不畏死地、精准地撞在了那道纯白净化光束的侧翼！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纯白光束被撞得微微一偏，擦着“坚壁”号的舰桥掠过，将后方一大片废墟直接气化！
而黑子的战舰，左侧引擎和小半个舰身在那恐怖的净化光束中瞬间湮灭！整艘船冒着熊熊烈火和爆炸的电光，彻底失去控制，像一个被扔掉的破烂玩具，旋转着、翻滚着，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去！
一瞬间，整个战场仿佛安静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频道里传来粗重喘息的东北王，包括刚刚睁开眼的星辰，包括骂骂咧咧的兆恶，包括沉稳的老刀，甚至……连那漫天飞舞的防御炮塔似乎都停顿了半秒。
黑子……救了面具？
为什么？！
没时间思考了！
面具的机械臂终于趁着这短暂的、用一条命换来的间隙，猛地合拢，牢牢地抓住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
【核心封存物已被夺取。最高优先级目标变更。追击。毁灭。】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情感。所有防御炮塔的火力，连同那道可怕的纯白净化光束，瞬间全部、死死地锁定了面具的“坚壁”号！
“东西到手了！撤！快他妈的撤！”面具抱着那冰冷的盒子，感觉像抱着一块烙铁，冲着通讯器声嘶力竭地大吼。
“撤？往哪儿撤？！”兆恶一边用剩余的火力疯狂射击靠近的炮塔，一边绝望地骂娘，“回头路全是他妈的炮台！”
来的路已经被新升起的、更加密集的防御阵列彻底封死，更多的炮塔正在从四面八方升起，冰冷的炮口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往深处走！”挽梦几乎是尖叫起来，他的灵觉在巨大的危机刺激下再次爆发，“那边！那条巨大的裂缝！能量流向那边去了！可能有路！或者……有其他东西！”
他指的方向，是平台后方更幽深、更黑暗的区域，那里似乎有一条因为刚才爆炸震开的、巨大而不规则的裂缝，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绝境之下，没有选择！
“走！”面具红着眼睛，驾驶着伤痕累累的“坚壁”号，第一个朝着那条黑暗裂缝冲去。
星辰、兆恶、老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上。几艘船像是被猎狗追赶的兔子，拖着伤残的躯体，将引擎推力开到远超安全线的程度，顶着身后暴雨般追来的致命光束，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那片更深、更未知的黑暗之中。
柳如烟的投影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若隐若现，她看着黑子坠落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具他们逃离的裂缝，歪着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真正困惑的表情，随即，那困惑化为了更加浓烈、更加扭曲的兴趣。她轻轻咂了咂嘴，身影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近乎叹息的低语，消散在枪炮声中。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盘棋，总算有点看头了。”
（第四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