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父母回老家的路上,林默心中始终萦绕着一种不安的预感。尽管他强打精神,陪着父母说笑,介绍沿途风景,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还是被细心的林母看出来了。
“默儿,是不是公司还有事没处理完?看你心神不定的。”林母关切地问。
“妈,没事,就是一些后续工作,您别担心。”林默勉强笑了笑,将父母安顿好在家中。林父林母却开始兴致勃勃地翻看黄历,商量着找个好日子,正式邀请苏父苏母来家里做客,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彻底定下来。看着父母脸上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林默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那份对柳潇潇下落的担忧如同火烧般灼热。
他片刻不敢耽搁,将父母安顿好后,立刻驱车返回魔都。一路上,他不断拨打柳潇潇的电话,依旧是关机。一种失去某种重要东西的恐慌感,越来越清晰。
抵达魔都,已是华灯初上。他直接赶到柳潇潇的公寓,用力敲门,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透过猫眼向内望去,里面漆黑一片,毫无生气。他找到物业,以朋友的身份焦急询问,得到的答复是柳小姐已于几天前退租搬离,去向不明。
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公司。他连夜赶到公司,大楼里大部分区域已经熄灯,只有零星几个加班的身影。他径直走向柳潇潇的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心猛地一沉。
办公室收拾得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所有属于她的个人物品都消失了,仿佛她从未在这里存在过。只有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静静地放着一个熟悉的、印着她英文名的文件盒,以及一个浅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辞职信”。
就在林默怔怔地看着那封辞职信时,身后传来一个轻柔又带着怯意的声音:
“学长……”
林默猛地回头,看见宋思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包装精致的深蓝色绒布盒子,脸上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同情,也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黯然。
“思瑶?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我在等您。”宋思瑶走上前,将那个深蓝色的盒子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推到林默面前,声音很低,“潇潇姐……离开前,把这个交给我,她说……如果你来找她,就把这个转交给你。”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个盒子,仿佛有千钧重。他缓缓打开盒盖。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贵重物品,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有些年岁、边角微微泛白的照片,和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照片上,是年轻了几岁的他和柳潇潇,背景是英国伦敦标志性的塔桥。那时的他们,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带着留学生特有的青涩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柳潇潇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脑袋微微靠向他的肩膀,照片定格了那段无忧无虑、彼此扶持的岁月。这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亲密合照之一。
林默的眼眶瞬间就湿了。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封信,展开。信纸上是柳潇潇那洒脱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笔迹:
林默,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飞往那个有雾都之称的城市了。对不起,用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请不要试图找我,也不必追问原因,有些路,选择了,就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我申请了剑桥的商学院,去完成当年因为家里变故没能读完的博士课程。这些年,在商海浮沉,有时候会觉得迷失了最初的方向,我想是时候停下来,给自己充充电,看看不一样的世界了。也许,以后我会选择定居在那里,找个安静的小镇,养一只猫,看四季轮回。
所以,就这样吧。勿念,勿寻。
愿你前程似锦,愿你与清璇白头偕老,愿苏氏集团蒸蒸日上。
就当……雁渡寒潭,雁过而无痕。
信纸从林默颤抖的手中滑落,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办公桌,才勉强站稳。“雁渡寒潭,雁过而无痕……” 她竟然决绝至此!用这样一句充满禅意却又冰冷彻骨的话,为他们的过往画上了句号。那看似洒脱的文字背后,他读懂了她的牺牲,她的无奈,她的心痛,以及那份深埋心底、从未宣之于口,却在此刻磅礴而出的情感!
“英国……留学……定居……再也不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苏清璇打来的。他机械地接起,电话那头,苏清璇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和哽咽:
“林默……我爸,我爸他打听到了……潇潇她……她是为了那五百亿,答应了赵家的婚约……赵恺那个混蛋!她根本不是去留学,她是被变相软禁在英国,等到三年后,她毕业……不,是等到赵家觉得时机合适,就会在英国强行举行婚礼!”
苏清璇的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证实了林默最坏的猜测,也将柳潇潇信中那份故作洒脱的伪装击得粉碎。
原来,那封看似平静告别的信,每一个字都是在滴血。她的离开,不是追求新生,而是走向一个为她量身定制的、华丽的牢笼。她用她的自由和未来的幸福,换取了苏氏和他的生机。
林默缓缓蹲下身,拾起那封飘落在地的信,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要抓住最后一点与她相关的痕迹。他望着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再看看手中这封诀别的信,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