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言一路狂奔到抢救室门口，那扇紧闭的白色大门像一道无情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里面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而她却只能在外面焦灼地等待。
“慕言……”一个有些怯懦憨厚的声音响起。
沈慕言猛地转头，看到李志强正从墙边的地上站起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裤腿上沾着些泥土。
他显然是跟着救护车一路护送过来的。
“人都推进去了。”李志强声音干涩地汇报：“霍叔……霍叔看着情况好一些，人还清醒，婶子和你……你媳妇……都叫不醒了，一直昏迷着。”
大队长在一旁喘匀了气，补充道：“多亏了志强！是他先去霍家借借书发现的！看见三人倒在地上不对劲，赶紧做了急救，又跑去喊我！就是在来的路上，你媳妇和楚琳妹子一直没醒过来。”
沈慕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已经锐利如刀。
她声音紧绷：“谢谢叔和志强哥了。能看出来中的是什么毒吗？”
最后一句话是盯着李志强问的，带着急切。
李志强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不太确定地说：“我……我看他们呕吐物的样子……有点像……信石。”
“信石？”沈慕言瞳孔骤缩，心猛地沉了下去：“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大队长连忙指着放在墙角的一个旧盒子：“他们就是倒在饭桌旁边的，看样子是正吃饭的时候出的事。这是他们当时吃的饭菜，我怕有用，就给一起带过来了。”
李志强见沈慕言脸色剧变，赶紧又找补了一句：“也……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慕言你先别着急，里面已经有医生在抢救了！”
沈慕言没说话，几步走到墙角，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些寻常的玉米糊糊和炒青菜，已经冷了，凝结在一起。她凑近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一点残留的汤汁，在指尖捻开观察，甚至还冒险用舌尖极其轻微地碰了一下。
片刻后，沈慕言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瞬，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不是信石。是硫化砷……就是雄黄。”她站起身，看向李志强，语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队长叔，这虽然毒性没那么强，但也能要人命的，而且这东西不可能是误食，肯定是有人专门下毒的。”
大队长一听，脸色铁青，猛地一拍大腿：“这还了得！在咱们大队竟然出这种投毒害命的事！必须报公安！让公安来查个水落石出！志强，你赶紧去公社派出所报案！”
李志强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沈慕言点头，正想说什么，就见抢救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
她目光一扫，看见沈慕言，顿时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喊道：“沈医生！你可来了！赶紧进来看看吧，里面那位年长的女同志情况危急，血压持续下降，出现了急性肾功能衰竭的迹象，刘主任和王医生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正焦头烂额呢！”
沈慕言心头一紧，年长的女同志，那不就是霍伯母吗？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对大队长快速说了一句：“叔，这里先交给您，我进去看看！”
说完，她也来不及换隔离服，只从护士手中接过一个口罩戴上，便跟着护士一头冲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紧张气味。几张病床上都在进行着紧张的抢救，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刘主任和王医生正围在靠里的一张病床前，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沈慕言快步走过去，视线落在病床上的霍母身上。
只见她面色灰败，口唇发绀，虽然戴着氧气面罩，但呼吸依旧微弱急促，床边的心电监护仪上，血压数值低得惊人。
“情况怎么样？”沈慕言的声音在口罩下显得有些沉闷，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刘主任看到她，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压力更大，语速极快地介绍：“沈医生，你来了就好。病人确诊是硫化砷中毒，虽然毒性不如信石剧烈，但摄入量不小，而且年纪大了，基础病多，现在引发了严重的溶血反应和急性肾小管坏死，尿量已经几乎没有了，我们对症支持治疗，但效果不佳……”
沈慕言一边听，一边已经伸手翻看了霍母的眼睑，又快速查看了旁边挂着的病历和化验单。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大脑飞速运转。硫化砷中毒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尤其是急性肾衰，确实是极为凶险的情况。
“立即准备进行血液净化！”沈慕言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建立血管通路，进行连续性血液滤过，清除血液中的毒素和代谢废物，替代部分肾功能！”
王医生有些迟疑：“沈医生，咱们医院这方面的经验不多，而且设备……”
“设备是现成的，操作我来！”沈慕言打断他，眼神锐利：“不能再耽搁了，每多一分钟，肾功能的恢复希望就渺茫一分！刘主任，请您协调护士长准备置换液和管路，王医生，麻烦您协助我进行中心静脉置管！”
她的果断和专业的判断瞬间稳住了场面。刘主任立刻点头：“好！就按沈医生说的办！”随即转身去安排。
沈慕言深吸一口气，戴上无菌手套，目光专注地投向病床上生命垂危的霍母。
沈慕言的指令一下，抢救室立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准备股静脉置管包！”
“生理盐水500ml两瓶！”
“血液净化管路和滤器准备预冲！”
护士们训练有素地分头行动，刘主任亲自去协调置换液和协调设备。
抢救室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沈慕言手中的针尖。
她手腕稳定，缓缓进针，感受着针尖穿透皮肤、皮下组织，寻找着股静脉那特有的落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