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冷气开得足,却吹不散空气里的算计。
陈铭看着坐在对面沙发里,手指无意识敲着扶手的雷洛。
“洛哥,离港的日子定了?”陈铭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雷洛像是被惊醒,抬头扯出一个笑:“快了,也就这一两个礼拜,越快越好。外面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的…呵呵。”
他搓了搓手,眼神里带着迫切的期望。
陈铭点点头,脸上是一贯的温和认同:“理所当然。风口浪尖上,离开是明智之选。”
“洛哥放心,我这边会尽快安排,让人把你要的分红抽调出来,数额不会短你的。”
雷洛的身体明显松弛下去,脸上堆起真心的笑意,长长舒了口气,声音都带着点激动。
“阿铭!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好兄弟!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这份情,我雷洛记心里了!”
“应该的。”
陈铭微微一笑,站起身送客,“洛哥先去忙吧,资金到位,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好!我等你好消息!”
雷洛心满意足,起身拍拍陈铭的肩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转身就离开了这间位于嘉华电子厂新界第三立体工厂顶层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关上。室内只剩下陈铭和他年轻漂亮的秘书老婆陈咏敏。
雷洛的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没多久,一直垂手恭立的陈咏敏就忍不住上前一步,清丽的脸上满是担忧。
“老公…你真要把那么大一笔钱抽给雷探长?现在外面都在传,他这次是彻底垮了,连葛柏都被撬出来跑路了,廉政公署那边风头正劲……”
陈铭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有些模糊。
“你呀,”
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依旧温和“瞎担心什么。你老公我又不是傻子。真当我是送上门任人宰割的凯子么?”
陈咏敏眼睛一亮,心头悬着那块大石瞬间落了地,松了口气道:“老公你有分寸就好。我就怕……怕他狮子大开口。”
她想起了雷洛每次从他们这里和吴锡豪那边都要硬生生多抽走的一成利润,心头有些不忿。
她也问过怎么回事,但陈铭从来不说。
陈铭转过身,眼神平静:“行了,别操心这个。看好公司,文件放我桌上,下午例会你代表我参加,有急事给我打电话。”
“嗯,明白了。”陈咏敏立刻应声,恢复了专业秘书的干练姿态。
陈铭没再多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走出办公室。
这时候严冰已经将他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VI停在了专用电梯口。
车子平稳驶离戒备森严仿佛堡垒的新界工厂区,汇入香江稠密的车流,方向是浅水湾。
浅水湾的阳光和海风,与工业区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吴锡豪那栋占地不小的别墅,围墙很高,棕榈掩映,显得幽静也透着几分不容窥探的疏离。
由于对方身份特殊且敏感,陈铭非必要绝不亲自上门。但今天例外。
车子刚到别墅气派的雕花铁门前,里面似乎正要出门。
吴锡豪和他体型微胖、眼神精明的老婆郑月英,正站在一辆奔驰车旁。
看到陈铭的车子,两口子都有些意外,郑月英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先招呼起来:
“哎呀!稀客稀客!阿铭啊!你这可是有日子没登门了!”
“我们门槛儿都快要生灰了”她嗔怪着迎上来。
吴锡豪也走过来,笑得爽朗,只是跛行的姿态难以掩饰:“阿铭!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这和你嫂子正准备去码头,接一批新到的粉。”
他嘴里的粉指的是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陈铭笑容温和得体:“豪叔,嫂子,实在不好意思。最近新工厂那边千头万绪,抽不开身。”
他指了指身后工厂的方向,“这不事情暂缓,就赶紧过来了。”
“好好好,来了就是贵客!月英,叫厨房加菜!码头不用去了,知会阿明一声就行。”
吴锡豪大手一挥,显得十分豪气,取消了出去的计划。
郑月英笑容更盛,嗔了丈夫一眼:“还用你说!阿铭你先陪着我们当家的坐,我这就去安排。”
她说着,目光在陈铭年轻英俊、挺拔如松的身上流连片刻才转身进去,那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热度。
陈铭只当没察觉,对那种超越年龄界限的暧昧目光早已免疫,客气地点头。
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客厅落座,佣人奉上香茗。短暂的寒暄后,话题很快切入正题。
“豪哥,”陈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葛柏那事,尘埃落定了?”
提到这个,吴锡豪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定不定,人也跑外面去了。算他识相,再多留几天,港督那个麦理浩怕不是要生啃了他!”
“下面连带一串虾兵蟹将,鸡飞狗跳。现在香江警队上下,没一个能睡得安稳的。”
他轻轻敲着桌面,语调带着嘲讽,“尤其那个雷洛,更是热锅上的蚂蚁,蹦跶不了几天了。我听说他的船票都备好了?”
陈铭放下茶杯:“正是为这事来找豪哥。雷探长刚从我那儿离开。他要跑路,而且……”
陈铭顿了顿,特意补充,“他临走前,还要在我这里再拿上最后一笔分红。”
“什么?!”吴锡豪猛地一拍扶手,眉头倒竖,脸上勃然大怒。
“这个赖皮狗!厚颜无耻!之前的账我都还没跟他算清楚!”
“他仗着总华探长的身份,一直硬生生从你我联手那摊买卖里多抽走一成!”
“左刮右刮肥了他自己的荷包!现在泥菩萨过江了,脚底抹油前还要在老子这儿再薅一把?!”
怒气让他黝黑的脸膛有些发红,狰狞毕露。
一旁的郑月英也插嘴道,语气刻薄:“就是!贼心不死!每次多拿那一成,当我们是开金库还是欠他的?现在这样真是报应不爽!”
骂完了,吴锡豪脸上的凶狠并未消退,反而扯出一个极其冰冷凶狠的笑容,眼底寒光闪烁。
“要钱?好啊!老子开赌场收了十几年钱,就当让他最后再收一次‘买路钱’。不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