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把那件夜行衣扔在金殿中央时,丝绸撕裂声格外刺耳。
黑色布料摊开在地,露出袖口那道裂口——冷紫嫣在漕帮那夜留下的。血迹已经发黑,像泼洒的墨。
“冷大人。”靖王声音洪亮,响彻大殿,“解释解释?您这女官当得好好的,怎么……还爱扮男人?”
满殿目光齐刷刷投向冷紫嫣。
她站在文官队列第三位,今日穿了身深青女官朝服,腰束玉带,头发一丝不苟梳成高髻。晨光从殿门斜射进来,照在她脸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没看那件衣服。她看靖王。看了三息。然后她笑了。
笑容很浅,嘴角只勾了勾,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王爷。”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角落,“这衣服,您从哪儿得的?”
“自然是赃物!”靖王挺胸,“昨夜漕帮余党落网,从他们老巢搜出来的!上面还有血——冷大人,您不会说没见过吧?”
“见过。”冷紫嫣说,“三日前,臣追查漕粮沉船案,夜探漕帮总舵。这衣服是漕帮帮众的,臣顺手借来穿穿。”
“借?”靖王嗤笑,“朝廷命官,穿贼人衣物?冷大人,您这‘借’字说得可真轻巧。”
冷紫嫣没反驳。
她缓步走出队列,走到那件衣服前。弯腰,捡起。布料入手冰凉,血迹已经干硬,蹭在手心有些粗糙。
她直起身,将衣服举高。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王爷说臣爱扮男人。”她顿了顿,“那臣今日就问问——在座各位,谁没扮过?”
满殿愕然。靖王皱眉:“你胡说什么!”
“臣没胡说。”冷紫嫣环视四周,“张大人,您去年微服私访江南,扮作茶商,可对?”
礼部侍郎张恒脸色一变。
“李将军,您三年前潜入北境侦察,扮作牧民,可有此事?”兵部侍郎李崇低下头。
“还有陈御史。”她看向御史台方向,“您上月查盐政,扮作盐贩子,在码头蹲了三天三夜——臣没说错吧?”
陈御史涨红脸,不敢应声。冷紫嫣重新看向靖王。
“查案办案,乔装改扮是常事。怎么到了臣这儿,就成了‘爱扮男人’?”她声音渐冷,“还是说,王爷觉得女子查案,就该坐在衙门里,等着人把证据送上门?”
靖王噎住。他没想到这女人反应这么快,还反将一军。
“那、那不一样!”他强辩,“他们是办案需要,你……”
“臣也是办案需要。”冷紫嫣打断,“漕粮一夜沉江,十万石粮食没了,岸上漂起七具浮尸,尸体上刻着‘女官祸国’。这案子,王爷查过吗?”
靖王脸色微变。
“没查过吧。”冷紫嫣替他说了,“因为王爷忙着弹劾臣,忙着找臣的错处,忙着……阻止臣查下去。”
她忽然抬手,解开发髻。玉簪抽离,青丝如瀑散落。长发披在深青朝服上,黑白分明,刺得人眼疼。
满殿哗然。女子披发上朝,这是大不敬。
但冷紫嫣不在乎。她随手将长发拢到肩后,抬眼看向靖王。
“现在。”她说,“王爷看清楚了吗?臣是女子,穿了三年男装,但骨子里还是女子。可这重要吗?重要到让王爷放着漕粮大案不查,专盯着臣穿了什么衣服?”
靖王后退一步。他感到压力。这女人眼神太利,像刀子,一层层剥开他的伪装。
“冷紫嫣!”他咬牙,“你少转移话题!本王问你——夜探漕帮,可有圣旨?可有文书?擅自行动,该当何罪!”
“没有圣旨。”冷紫嫣坦然,“也没有文书。”
靖王眼睛一亮。“那你就是擅自行事!按律……”
“按律当罚。”冷紫嫣接话,“臣认罚。但在此之前,臣想问王爷一句——”
她上前一步。
“漕帮总舵在城西三十里芦苇荡,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三年来,官府围剿七次,次次失败。王爷可知为何?”
靖王皱眉:“本王怎知……”
“因为有人报信。”冷紫嫣一字一句,“每次官兵出动,漕帮都能提前得知,撤得干干净净。这次臣孤身潜入,才抓到他们现形——截获账册三本,信件十七封,上面清楚记着……某位‘大人物’每年收多少孝敬。”
她顿了顿“王爷想看看吗?”
靖王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他当然知道漕帮背后是谁——是他自己。这些年,漕帮运私盐,走黑货,每年孝敬他十万两白银。这事要是捅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他嘶声,“本王清清白白……”
“清白不清白,查了才知道。”冷紫嫣转身,面向御座,“陛下,臣请旨——彻查漕帮贿赂官员一案。凡有牵连者,无论身份,一查到底。”
沈璟竤一直没说话。他坐在龙椅上,手撑着下巴,像在看戏。此刻被点名,才懒洋洋抬眼。
“准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但砸在靖王耳朵里,像惊雷。
“陛下!”他扑通跪倒,“臣冤枉!这是冷紫嫣诬陷!她查案不力,就想拖人下水……”
沈璟竤没理他。他看向冷紫嫣。
“冷卿,你刚才说认罚。擅自行事,按律当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七日。”他顿了顿,“但念在你查到重要线索……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冷紫嫣躬身。
“那好。”沈璟竤站起身,走下御阶。
他走到那件夜行衣前,弯腰捡起。抖了抖,灰尘在晨光中飞舞。
“至于这件衣服……”他看向靖王,“王爷,您说这是赃物?”
“是、是……”靖王声音发颤。
“那赃物该交去哪儿?”沈璟竤问。“该、该交刑部……”
“哦。”沈璟竤点头,“那王爷怎么不交刑部,反而拿到朝会上来?是想让朕……亲自审?”
靖王噎住。沈璟竤笑了。他走到靖王面前,蹲下身,平视他。
“王叔,朕小时候,您常教朕——为君者,当明察秋毫,不偏不倚。”他声音很轻,“那您告诉朕,今日这事……您明察了吗?秋毫了吗?”
靖王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沈璟竤站起身,将衣服扔回给他。
“拿回去,交刑部。该怎么查怎么查,该怎么审怎么审。”他转身走回御阶,“但有一句话,朕说在前头——”
他坐上龙椅,环视众臣。“冷紫嫣是朕亲封的女官,她查的案是朕亲命的案。谁阻挠她办案,就是阻挠朕。谁诬陷她,就是诬陷朕。”
他顿了顿。“阻挠朕、诬陷朕……该当何罪?”满殿死寂。
有人偷偷擦汗,有人低头装死,有人腿软想跪。靖王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
沈璟竤满意地看到这个效果。“散朝。”他起身,看了眼冷紫嫣。
“冷卿,跟朕来。”御书房里,沈璟竤屏退左右。
门关上,他立刻换了副表情——刚才那副威严帝王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疲惫。
他瘫在软榻上,扯开衣领。“累死了。”
冷紫嫣站在书案前,没坐。“刚才……谢谢。”
“谢什么?”沈璟竤闭着眼,“谢朕帮你说话?”
“嗯。”
“不用谢。”沈璟竤摆摆手,“靖王那老东西,朕早想收拾他了。正好借你的手。”
冷紫嫣沉默。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阳光很好,照得庭院里的海棠花红得刺眼。
“漕帮的账册,你真拿到了?”沈璟竤忽然问。
“拿到了。”
“涉及多少人?”
“十七个。”冷紫嫣转身,“从五品到一品,都有。最大那条鱼……是靖王。”
沈璟竤睁开眼。“证据确凿?”
“确凿。”冷紫嫣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递过去,“这是抄录的副本,原件藏在安全地方。”
沈璟竤接过,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
“三年,八十万两……”他合上册子,“这帮蛀虫,把大周当自家粮仓了。”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提笔。“拟旨。”
冷紫嫣站到案边,看他写字。字迹凌厉,力透纸背。
“靖王沈睿,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着革去王爵,削为庶人。家产充公,府邸查封。一应党羽,交刑部严审。”
写完,他盖下玉玺。
“现在就去办。”他将圣旨递给冷紫嫣,“朕给你五百禁军,立刻围了靖王府。记住——一个人都不许放跑,一张纸都不许烧掉。”
冷紫嫣接过圣旨。很沉。
“陛下。”她犹豫,“靖王毕竟是宗室长辈,这么突然……”
“突然?”沈璟竤笑了,“冷紫嫣,你知不知道,靖王手里有一份先帝遗诏?”
冷紫嫣愣住。“遗诏上写,若朕‘失德’,可由靖王监国。”沈璟竤声音很冷,“他等今天,等了三年。等一个机会,把朕拉下马,自己坐上去。”
他走到她面前,捧住她脸。“所以,不能给他机会。要快,要狠,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按死。”
冷紫嫣看着他眼睛。那里面有杀意,有疯狂,还有一丝……恐惧。
他在怕。怕失去皇位,怕死,怕一切从头再来。
“我知道了。”她说。她转身要走。“等等。”沈璟竤叫住她。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塞进她手里。令牌纯金打造,正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拿着这个。”他说,“谁敢阻拦,杀无赦。”
冷紫嫣握紧令牌。边缘锋利,硌得手心生疼。
“沈璟竤。”
“嗯?”“要是我失败了呢?”
“那就一起死。”沈璟竤笑了,“黄泉路上,朕给你讲笑话。”
冷紫嫣也笑了。“好。”她推门出去。
阳光刺眼,照得她眯起眼。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圣旨和令牌,大步走向宫门。
身后,沈璟竤站在窗边,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他低声说:“冷紫嫣,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靖王府在城东,占地百亩。
朱红大门紧闭,门前石狮子威风凛凛。平日里车马不绝,今日却异常安静。
冷紫嫣带着五百禁军,将王府团团围住。
马蹄声惊起树上栖鸟。她下马,走到门前。
守门家丁看见她身后黑压压的军队,腿都软了。
“你、你们……”
冷紫嫣举起令牌。“奉旨查案,开门。”家丁连滚爬进去通报。
片刻,门开了。出来的不是靖王,而是王府总管——个干瘦老头,眼睛很亮。
“冷大人。”总管拱手,“王爷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您请回吧。”
冷紫嫣没理他。她直接往里走。总管想拦,被她身后禁军按住。
“冷紫嫣!”总管嘶声,“这是靖王府!你擅闯王府,该当何罪!”
冷紫嫣回头。“圣旨在此,你说我该当何罪?”
她展开圣旨,朗声念道:“靖王沈睿,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着革去王爵,削为庶人。家产充公,府邸查封。一应党羽,交刑部严审。”
念完,她看向总管。“听清楚了吗?”总管瘫软在地。
冷紫嫣不再理他,带人直入正厅。厅里,靖王正坐着喝茶。
他换了一身常服,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冷紫嫣进来,他放下茶杯。
“来了?”
“来了。”
“比本王想的快。”靖王笑了,“沈璟竤那小子,办事越来越利索了。”
冷紫嫣没接话。她挥手,禁军散开,开始搜查。
翻箱倒柜声此起彼伏,瓷器摔碎声,家具倒地声,女眷哭喊声……混成一片。
靖王像没听见。他继续喝茶。
“冷紫嫣,你知道吗?”他忽然说,“先帝临终前,召本王入宫。他说,沈璟竤性子太烈,怕他守不住江山。所以给本王留了道密旨——若他失德,可由本王监国。”
冷紫嫣心跳加快。“密旨在哪儿?”
“烧了。”靖王放下茶杯,“三年前就烧了。因为本王发现……沈璟竤虽然烈,但有本事。这江山,他守得住。”
他抬眼,看向她。“但本王不甘心。凭什么?本王才是先帝最疼爱的弟弟,本王才该坐在那个位置上!”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怨恨。
冷紫嫣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她才开口。
“所以你就勾结漕帮,贪墨漕银,想攒够资本,等时机成熟……夺位?”
靖王笑了。
“是又怎样?你以为沈璟竤不知道?他知道,但他动不了本王。因为本王手里,有他母妃的命。”
冷紫嫣瞳孔骤缩。
“他母妃没死。”靖王压低声音,“在本王手里。关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他敢动本王,他母妃就得死。”
他站起身,走到冷紫嫣面前。“所以,冷大人。今天这出戏,演演就算了。真动本王……你问问沈璟竤,他敢吗?”
冷紫嫣看着他眼睛。那里面有得意,有疯狂,还有胜券在握的嚣张。
她忽然笑了。笑得靖王心里发毛。
“王爷。”她说,“您是不是忘了——陛下给我的旨意,是‘查封王府,抓捕一应党羽’。可没说……要留活口。”
靖王脸色骤变。“你、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冷紫嫣抽出佩剑,“陛下说了,谁敢阻拦,杀无赦。您……算不算阻拦?”
剑光一闪。靖王想躲,但晚了。剑尖抵住他咽喉,刺破皮肤,血珠渗出来。
“冷紫嫣!”靖王嘶吼,“你杀了我,他母妃也得死!”
“那就死吧。”冷紫嫣声音很冷,“一个疯了的太妃,和一个活着的靖王——陛下会选哪个,您心里没数吗?”
她手上用力。剑尖又进一分。靖王感到死亡的气息。冰冷,锋利,像这女人的眼神。
他腿软了。“等、等等……”他声音发颤,“本王、本王说……他母妃在、在城西白云观……”
“还有呢?”
“还有……密旨没烧。在、在书房暗格里……”
冷紫嫣收剑。“早说不就完了。”她挥手,两个禁军上前,按住靖王。
“押入诏狱,严加看管。”她说,“要是跑了,你们提头来见。”
“是!”
靖王被拖走时,还在嘶吼:“冷紫嫣!你会后悔的!沈璟竤不会放过你!他……”
声音渐渐远去。冷紫嫣走到书房。
按靖王说的,找到暗格。打开,里面果然有份密旨——明黄绸缎,先帝笔迹,玉玺鲜红。
她展开看了一遍。内容和靖王说的一样:若沈璟竤失德,可由靖王监国。
她将密旨收入怀中。走出书房时,外面搜查已经接近尾声。
禁军统领来报:“大人,搜出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珠宝玉器不计其数。还有……兵器甲胄三百套,弓弩一百张。”
冷紫嫣点头。“全部封存,造册入库。”
“是!”她走出王府,翻身上马。
夕阳西下,把王府朱红大门染成血色。她回头看了一眼,策马回宫。
乾清宫里,沈璟竤正在批奏章。听见脚步声,他抬头。“办完了?”
“办完了。”冷紫嫣递上密旨,“这个,陛下看看吧。”
沈璟竤接过,展开。只看了一眼,就扔进火盆。火焰腾起,吞噬绸缎。“还有谁知道?”他问。
“除了我和陛下,没人了。”
“靖王呢?”
“关在诏狱。”冷紫嫣顿了顿,“他说……太妃在他手里。”
沈璟竤手一顿。笔尖在奏章上划出一道墨痕。“在哪?”
“城西白云观。”沈璟竤沉默。
许久,他扔下笔。“朕去接她。”“我陪您。”
“不用。”沈璟竤站起身,“这是朕的家事,朕自己处理。”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冷紫嫣。”
“嗯?”
“谢谢。”冷紫嫣没说话。
她看着他走出殿门,背影在暮色中拉得很长。那个总是张牙舞爪的皇帝,此刻看起来……有点孤单。
她跟了出去。沈璟竤回头。“不是说不让你跟?”
“我没听。”冷紫嫣走到他身边,“走吧,天快黑了。”
沈璟竤看了她一眼。最终没反对。两人骑马出宫,直奔城西。
白云观在山上,路不好走。到观前时,天已经全黑。大门紧闭,里面没有灯火。
沈璟竤下马,叩门。三长两短。门开了条缝,露出个小道士的脸。看见沈璟竤,他愣住,随即跪倒。
“陛……”
“起来。”沈璟竤推门进去,“人呢?”
“在、在后院……”沈璟竤大步走向后院。
冷紫嫣跟在他身后,手按在剑柄上。直觉告诉她,这里不对劲。
太静了。
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推开后院门,看见一个人。
坐在石凳上,背对着他们。头发花白,衣衫朴素。
沈璟竤停住脚步。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那人缓缓转身。
是个老妇人,面容憔悴,但眼睛很亮。看见沈璟竤,她笑了。
“竤儿,你来了。”沈璟竤扑通跪倒。
“娘……儿子不孝……”老妇人起身,扶他起来。
“说什么傻话。”她抚摸他的脸,“娘很好,就是……有点想你。”
沈璟竤抱住她,肩膀微微颤抖。冷紫嫣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沈璟竤这么疯,这么不要命——因为他要保护这个人,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他的人。
许久,沈璟竤松开手。“娘,儿子接您回家。”
“好。”老妇人点头,看向冷紫嫣,“这位是……”
“冷紫嫣。”沈璟竤介绍,“儿子要娶的人。”
老妇人仔细打量冷紫嫣。看了很久,笑了。
“好孩子。”她拉住冷紫嫣的手,“竤儿脾气坏,你多担待……”
“娘!”沈璟竤抗议。
冷紫嫣鼻子发酸。她握紧老妇人的手。“您放心,我会看着他。”
老妇人点头,又咳嗽起来。沈璟竤扶她往外走,冷紫嫣跟在后面。
走出道观时,月亮升起来了。很圆,很亮。照得山路像铺了层银霜。沈璟竤扶着母亲上马车,回头对冷紫嫣说:
“今天……谢谢你。”“谢什么?”
“谢你没让朕一个人来。”沈璟竤笑了,“这路太黑,一个人走……有点怕。”
冷紫嫣看着他。月光下,他脸上没了平时的狂妄,只剩下疲惫和……一点点柔软。
像只收起爪子的野兽。“沈璟竤。”
“嗯?”
“以后……”她顿了顿,“别一个人走夜路。”沈璟竤愣住。然后他大笑。
“好!以后咱们一起走!黑路白路,一起走!”
笑声在山间回荡。惊起宿鸟,扑棱棱飞向夜空。马车缓缓下山。
冷紫嫣骑马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点灯火。
忽然觉得,这条路……也许没那么难走。至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