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群岛,星枢阁最深处的疗伤静室。
静室内星光氤氲,灵气浓郁得化为灵液,地面上镌刻着繁复的聚灵与安魂阵法。林凡躺在中央的玉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似风中残烛。他体表不时有混沌色的火星明灭,与一股顽固的灰黑色死气相互侵蚀、对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璇玑真人、青禾仙子、以及百草谷随行的一位资深的炼丹宗师,正围在榻前,面色凝重。
“伤势极重,肉身之伤尚可用‘生生造化液’和‘星髓玉膏’慢慢修复,但他神魂受损,本源动摇,最棘手的是这股侵入心脉与识海的‘九幽死煞’。”百草谷的宗师,一位白发老妪,沉声道,“这死煞品质极高,蕴含炼虚后期的死意法则,极难拔除。我谷的‘清晖丹’和‘凝心叶’只能暂时抑制其蔓延,无法根除。强行拔除,恐会伤及林镇守使的根本,甚至引发死煞反噬,危及性命。”
青禾仙子看向林凡体表明灭的混沌火星,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林道友自身的火焰,似乎对这死煞有极强的克制和净化作用,只是如今他昏迷,无法主动催动,火焰只能被动防御。若能唤醒他自身意志,配合外力引导,或许有一线生机。”
“唤醒?”璇玑真人眉头紧锁,“他神魂受创,陷入深度自我保护,强行唤醒风险极大。”
“或许……可以尝试‘星魂共鸣’之法。”一直沉默旁观的墨丘开口道,“我天工坊有一件上古流传下来的辅助法宝‘唤星铃’,据说能与修士深层次的星辰本源或星属神魂产生共鸣,有唤醒沉眠、稳固魂源之效。只是此宝催动不易,且对使用者负担不小。”
“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璇玑真人决然道,“请墨丘道友取宝一试。需要什么配合,尽管开口。”
墨丘点头,迅速安排。不多时,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银白、表面布满星辰涡旋纹路的古朴铃铛被请了出来。墨丘亲自执铃,在璇玑真人和青禾仙子以精纯星辰之力与生命灵力构筑的辅助阵法中,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轻轻摇动“唤星铃”。
铃声并不清脆,反而低沉悠远,仿佛来自星空深处古老的回响。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银色音波荡漾开来,穿透林凡的肉身,直达其识海深处,与那盏黯淡的引星灯,以及微弱的太初火种产生共鸣。
与此同时,青禾仙子将一瓶珍贵的“百草回天露”以秘法化开,形成淡绿色的灵雾,笼罩林凡全身,滋养其破损的肉身与动摇的本源。璇玑真人则双手抵在林凡后背,将精纯平和的星辰之力缓缓渡入,引导、护持着他的经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凡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体表那混沌火星明灭的频率,似乎与“唤星铃”的韵律逐渐产生了某种同步。那顽固的灰黑死煞,在火星与银色音波的双重作用下,侵蚀的速度被进一步遏制。
终于,在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共鸣治疗后,林凡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眉心处,那点微弱的太初火种,猛地亮了一瞬。
“有效!”青禾仙子低呼。
璇玑真人和墨丘精神一振,更加小心地维持着输出。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林凡的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中混沌未明,充满了疲惫与痛苦,但神智显然在恢复。
“林道友!保持灵台清明,引导你的火焰,配合我们拔除死煞!”璇玑真人的声音直接传入林凡识海,温和而坚定。
林凡虽然虚弱至极,但强大的求生意志和战斗本能依旧存在。他模糊地感知到体内糟糕的状况和外界的帮助,立刻集中起残存的所有心神,沟通识海中那盏与他性命交修的引星灯,调动那缕与星核之眼相连的祖脉之力,全力催动、唤醒核心处的太初火种!
嗡——!
引星灯光芒微涨,星核之眼传来一丝清凉的慰藉,而那点太初火种,在林凡意志的全力催动下,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猛地燃烧起来!虽然依旧微弱,但那股“焚灭万道”、“超脱物外”的意蕴却清晰了许多。
混沌色的火焰自林凡体内由内而外地涌现,不再是零星火星,而是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稳定的火焰纱衣,主动迎向盘踞在心脉和识海附近的灰黑死煞!
嗤嗤嗤——!
这一次的对抗,不再是被动的防守侵蚀,而是主动的净化与驱逐!太初星火仿佛拥有灵性,精准地灼烧着死煞最核心的阴毒法则,将其一点点分解、湮灭。外界的“唤星铃”音波和星辰之力、生命灵力,则如同助攻,不断削弱死煞的外围,并将其分解后的残渣引导、排出林凡体外。
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每一次火焰与死煞的交锋,都如同在林凡的神魂和心脉上动刀。但他咬紧牙关,凭借坚韧的意志死死坚持。
足足又过了三日。
静室内的星光与灵雾才逐渐平息。林凡体表那层灰黑色的死气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虚浮、但纯净平和的混沌色微光。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眼眸中已经恢复了神采,虽然难掩疲惫,却不再有死气缠绕的晦暗。
“总算是……将那股死煞拔除干净了。”璇玑真人收回手掌,额角见汗,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这三日,她与墨丘、青禾仙子几乎是不眠不休,消耗巨大。
墨丘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唤星铃”收回,此宝光芒黯淡了不少,显然消耗不小。
青禾仙子再次检查了林凡的状态,点了点头:“死煞已清,本源虽有损耗,但未伤及根本。接下来便是静养,以丹药和星辰之力慢慢温补,恢复神魂与肉身。以林道友的根基和此地条件,相信不出月余,便可行动无碍,但要恢复巅峰战力,恐怕需要更长时间。”
林凡挣扎着想坐起身道谢,却被璇玑真人按住:“你且安心静养,此次你立下大功,又遭此大险,一切等好了再说。”
林凡也不再勉强,虚弱地问道:“阿土他们……还有救出的那些人……”
“都已安全返回。你带去的四名弟子只有轻伤,救出的数百人已妥善安置,听潮轩那位长老对其弟子获救感激不尽。”璇玑真人宽慰道,“从血祭谷工坊缴获的三个‘百人血魄精华’瓶也已封存,正在由天工坊和本阁阵法大师联手研究,看能否从中找到追踪其他血魄收集点,或者反向破解其炼制法门的线索。”
林凡点了点头,又想起那恐怖的骨尊,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那骨尊……”
“此事已通报同盟高层。”璇玑真人神色严肃,“‘骨尊’乃是尸魂殿三大尊老之一,成名已久的炼虚后期大能,常年坐镇幽冥星域深处,极少露面。此次他竟然出现在血祭谷,可见尸魂殿对‘万灵血魄’计划重视到了何种程度。他也放话‘记下’了你,你日后需万分小心。”
林凡默然。被一个炼虚后期的老怪物盯上,绝不是什么好事。但事已至此,怕也无用。
“另外,在你疗伤期间,同盟内部对霍明一系的清洗已基本完成。”璇玑真人继续道,“共揪出潜伏的内奸七人,其中星枢阁三人,其他盟友势力四人。均已秘密控制。根据审讯和缴获的线索,我们顺藤摸瓜,又发现了三处疑似的小型物资中转站和一处关押点,已经安排力量前往清剿和营救。尸魂殿在坠星海的网络,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算是不幸中的好消息。
“关于‘万灵血魄’、‘彼岸舟影’、‘引魂灯光’的线索呢?”林凡更关心这个。
璇玑真人摇了摇头:“进展有限。‘万灵血魄’的炼制法门极其残忍邪恶,且似乎需要特殊的‘引子’和仪式,我们截获的只是半成品,难以完全逆推。‘彼岸舟’和‘引魂灯’更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和只言片语中,云符上人和驭星尊者正在全力追查,但目前尚无确切消息。不过……”
她顿了顿:“孤星剑客道友在逼退骨尊后,又独自离开了。他留下话,说要去寻访一位可能知道‘冥河摆渡人’更多底细的故友,或许能有所得。”
孤星剑客行事向来独来独往,他能主动去探寻线索,已是难得。
“星蚀之期,死星投影交汇点的推算呢?”林凡又问。
“星象长老们正在日夜不停地进行精算,范围已经从七处缩小到了三处。但想要精确到一点,还需要更多时间,或者……某个关键参数的确定。”璇玑真人道,“或许,当我们对‘引魂灯光’有更多了解时,能反过来确定那个‘点燃’的位置。”
林凡闭上眼,消化着这些信息。虽然重伤初醒,但紧迫感丝毫未减。骨尊的威胁、血魄的收集、古葬地的秘密、星蚀的临近……一切都像不断收紧的绞索。
“我需要尽快恢复。”林凡睁开眼,目光沉静而坚定,“星核之眼与祖脉的联系,或许能加速我的恢复,并对抗骨尊残留的那一丝锁定感。另外,关于太初星火……此次生死危机,让我对其有了更深的理解。或许,‘超脱’之路,便在其中。”
璇玑真人看着林凡眼中那簇即便虚弱也未曾熄灭的火焰,心中稍安。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在绝境中找到前进的方向。
“好,你且专心恢复。外面的事情,有我们。”璇玑真人郑重承诺,“待你痊愈,我们再议下一步。”
静室重新恢复了宁静。林凡缓缓运转功法,引导着星辰之力与体内微弱的太初星火,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修复自身的创伤。星核之眼传来的温凉力量,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护持着他的本源,并悄然洗涤着骨尊留下的那一丝阴冷印记。
星火虽微,可破迷障;前路虽险,心灯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