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门外灌进来,带着外面山林的凉意。我站在药庐门口,看着阿福踩住墨玄胸口,手里那把断刀还滴着血。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陌生,眼神冷得不像平时那个怕事贪财的随从。
我没有动。
刚才那一战太快,也太突然。墨玄是血魔宗的人,实力不弱,却被阿福一刀劈翻。这不合理。但他现在没空去想这些。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没出声,只是把刀横在墨玄脖子上。
我转身回到密室。
石台还在震动,伐天道基沉在丹田,像一块烧红的铁,需要时间冷却成型。我坐下,五心朝天,呼吸放慢。系统在自动运转,残道碎片一点点被吸收,补回之前泄露的本源。
外面安静了几息。
然后脚步声又来了。
这一次很稳,一步一步,像是故意让人听见。来的人没有隐藏气息,也没有加快速度。他在等我察觉,也在等我做出反应。
我知道是谁。
我没睁眼,也没动。
门被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声。那人站在帘外,没有立刻进来。空气变得沉重,那种半步渡劫强者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比刚才更清晰。
“你让我走。”燕九霄的声音低沉,“可我又回来了。”
我还是没动。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他说,“在这片地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我没有回答。体内伐天道基轻轻一震,随即压下。系统屏蔽了所有波动,只留下一丝伪混元体的气息外泄,看起来就像一个刚突破、虚弱不堪的修士。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隔帘前。
“我给你机会。”他说,“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我自己。姬家这些年压在我头上,我也受够了。你有潜力,只要站在我这边,我能保你安全,也能帮你对付姬寒天。”
我缓缓睁开眼。
他站在那里,黑色云纹官袍衬得身形挺拔,腰间的城主印泛着冷光。他的眼神很平静,但里面藏着算计。他不是在求合作,是在招揽一个能用的棋子。
“你说保我安全?”我开口,声音还是沙哑,但不再颤抖,“三年前我道骨碎裂,满族上下没人说话。现在我活下来了,靠的不是谁的庇护。”
他盯着我。
“你现在很强?”他问。
“我不强。”我说,“但我清楚自己要什么。”
“你要什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走的路,不需要盟友,也不需要靠山。我要走的,是踏碎旧规则的路。”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年轻人,口气不小。可你知道什么叫规则?北荒的势力格局,家族之间的牵制,强者之间的平衡——这些都是规则。你想打破它,就得付出代价。”
“我已经付过了。”我说,“道骨碎了,名声毁了,连亲人都背弃我。这些代价我都承受了。你现在告诉我什么叫代价?”
他脸上的笑淡了。
手指在城主印上敲了一下。
“我可以给你资源。”他说,“丹药、功法、人脉,只要你愿意归附城主府。你不用再躲在这种地方凝基,也不用担心姬家追杀。”
“归附?”我冷笑,“你是想让我替你做事,替你挡灾,等哪天没用了就丢出去?”
“这是交易。”他说,“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
“我不是货物。”我说,“也不是你能拿捏的角色。你要拉拢我,就得明白一件事——我不是来投靠的,我是来改变一切的。”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空气静得能听见心跳。
“你真不怕我?”他终于问。
“怕你?”我慢慢站起来,靠着石台边缘,“你要动手,我现在就能死。可你不会。因为你看出我不是以前那个任人踩的废少爷,你也知道,杀了我,只会逼出另一个更难对付的人。”
他没说话。
“你可以带走这里的任何人。”我说,“但带不走我的意志。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助力,可以。但不是以属下的身份,是以平等的身份。”
“平等?”他声音冷了下来,“你才突破道基,而我半步渡劫。你说我们平等?”
“境界不代表一切。”我说,“有些人站在高处,却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寸土地。而有些人站在泥里,看到的是整个天空。”
他眼神变了。
不再是轻视,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重新评估的冷静。
“你觉得你能对抗姬家?”他问。
“我不止对抗姬家。”我说,“我要让所有自以为掌控规则的人明白——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
他又沉默了。
片刻后,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框时,他停下。
“下次见面,希望你能活着说出同样的话。”他说完,走了出去。
帘子落下。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站着没动,直到确认他已经离开药庐范围,才缓缓坐回石台。伐天道基还在沉淀,刚才那番话看似平静,实则每一句都在压制体内翻涌的力量。系统正在加速吸收残道碎片,补充消耗的本源。
外面恢复了安静。
但我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燕九霄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今天来,不只是试探,也是在划线。他想让我知道谁才是这片地盘的主人。可他错了。真正的力量不在位置高低,而在谁能活得更久,谁能等到出手的那一刻。
我闭上眼,心神沉入识海。《混沌天经》的残篇还在缓慢重组,那些断裂的经文像是被无形的手一点点拼接。系统没有提示,但我能感觉到新的本源在积累。
仇敌越多,处境越险,成长就越快。
我不急。
我可以再等。
等到所有人都以为我弱的时候,就是我出手的时候。
石台下的地脉传来微弱震感,像是远处还有战斗余波。我没去管。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道基,不让任何外界干扰影响进度。
就在我即将进入深层调息时,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叶清绾。
也不是红袖。
那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说话。
但我认得这个气息。
燕九霄。
他回来了。
我睁开眼,看着门帘。
“你还想说什么?”我问。
帘子掀开一角。
他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地上那道裂痕上——那是刚才异象引发的地裂,还没合拢。
“你刚才说,你不依附任何人。”他低声说,“可你知道北荒有多少人想活下去却做不到吗?他们没有背景,没有天赋,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你有资格谈独立,是因为你至少曾经是姬家少爷。可其他人呢?”
我没答。
“我不是要你臣服。”他说,“我是想知道,当你终于有能力打破规则的时候,你会不会记得,还有人在规则之下挣扎。”
我看着他。
第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算计,也没有压迫。
只有疲惫。
一个在权力漩涡里挣扎多年的人,才会有的疲惫。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问。
他没回答。
只是把手放在城主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我想换个活法。”他说,“你也一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