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灯芯晃了一下。我盯着那盏油灯,直到火焰重新稳住。
叶清绾已经出门了。她走之前把玄色大氅裹紧,帽兜拉到眉骨,只露出半截下巴。她没说话,只是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推开后窗,翻身出去,像一片叶子落进黑暗里。
我坐在桌边,手指搭在铜盒上。盒子里是假玉牌,已经被伐天本源浸透,表面泛着一层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只要她能把真牌换出来,再让我碰一次,就能让紫叶草彻底黑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三更天的时候,院外传来一声鸦叫。不是寻常的叫声,短促,带拐音——是我们约定的信号,表示她已进入长老院范围。
我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阿福躺在角落的榻上装病,其实清醒得很。他睁着眼,看到我走过来,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石门合拢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破空声划过夜空,接着是冰裂的脆响。
我心里一紧。
她暴露了。
我立刻走到墙角,掀开一块地砖,取出一把短匕。这东西不显眼,但足够快。如果她被围住,我必须能在十息内赶到。
可就在这时,窗外人影一闪。
叶清绾翻窗而入,动作比来时重了许多。她肩头的大氅破了一道口子,脸上有细微的擦痕,但眼神很稳。她反手关窗,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然后从百宝囊里掏出一块玉牌,放在桌上。
“换到了。”她说,声音有点哑。
我拿起玉牌,指尖刚触到表面,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这不是普通的灵玉,里面封过东西,可能是魂印,也可能是契约痕迹。我把一缕本源探进去,玉牌微微震动,像是在抗拒。
“三长老在里面。”她靠着墙坐下,解开大氅,“还有姬云海。他们说……明日行动,不可留活口。”
我抬头看她。
“我听见了。”她继续说,“他们要在祭祖仪式上动手。你一旦靠近灵堂,就会触发埋伏。不只是守卫,连阵法都改了方向,专门针对你的气息。”
我放下玉牌,走到柜前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喝了一口,缓了口气:“我本来想等他们离开再动手,但他们一直没走。我退的时候踩到了树枝,三长老立刻出手。风刃来了三道,我用血凰气凝了冰盾挡住,趁他追出来前完成了调换。”
我点头。她能在那种情况下完成任务,已经超出预期。
“你受伤了?”我问。
她摇头:“皮外伤。倒是那个密室,门上有双重锁,我用银针开了第一层,第二层是血纹验证。好在之前见过大长老按手印,记下了位置。”
她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针,针尖发黑。这是刚才挡风刃时沾上的煞气。
我接过针,指尖一搓,黑气立刻被本源吞噬。这种手段不算高明,但能留下痕迹就够了。
“现在只要让这块玉牌‘通魔’,明天就能反将一军。”我说。
她看着我:“你要怎么做?”
我没回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团金色的火苗,安静地跳动着。这是血凰真火的分焰,她之前留给我的,用来应对突发状况。
我伸手,指尖燃起同样的金焰。温度很高,但我感觉不到痛。我把玉牌翻过来,背面原本空白,现在我要在这里刻下两个字。
“血魔。”
她没阻止我,只是盯着那团火。
我控制火焰,慢慢在玉牌背面游走。每划一下,玉牌就震一下。到了第三笔,它突然剧烈抖动,像是要挣脱我的手。我加了一丝本源压住,火线继续推进。
最后一笔落下,玉牌彻底安静下来。
我吹灭火焰,把玉牌翻过来。正面依旧古朴无华,背面却多了一行暗纹,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见,正是血魔宗的标记。
“成了。”我说。
她伸手接过,贴在掌心试了试。片刻后,她点头:“气息吻合,紫叶草一定会反应。”
我收起瓷盒,把假玉牌重新封进铜盒。现在它已经没用了,但还得留着,以防万一。
“你回去休息。”我说,“明天他们会召见我,事情会很快发生。”
她没动。
“你不该一个人去。”她说。
“我不去,他们也会来找我。”我看着她,“而且,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你再冒险。”
她抬头看我,眼神很亮。
“三年前你救我一次。”她说,“现在我不想看你死。”
“我也不会。”我说。
她终于站起身,把玉牌贴身收好,重新披上大氅。临走前,她停了一下。
“如果他们真的动手,别等规则。”她说,“先出手。”
我点头。
她推窗而出,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坐回桌边,打开铜盒看了一眼。假玉牌静静躺在里面,纹路已经开始褪色。伐天本源正在缓慢消散,再过几个时辰,它就会变得和普通废玉一样。
我合上盖子,靠在椅背上闭眼。
外面天还没亮。
远处钟楼传来四更的声响。
我睁开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就是明天了。
我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带着一丝湿气。快要下雨了。
我正要关门,忽然听见院墙外有脚步声。不是巡逻队的节奏,更轻,更慢。
有人在靠近。
我退回屋内,把铜盒塞进暗格。脚步声停在院门外,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墙。
我抓起匕首,贴在门后。
院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落地很轻。他穿着执事服,左手缺了半截手指。
是那个老仆。
他没往屋里走,而是蹲在墙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开始往土里埋东西。我看得清楚,那是烧过的药渣。
我慢慢拉开门。
他察觉到动静,猛地回头。
我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匕首。
他脸色变了,想跑。
我没追,只是把手一扬。
匕首飞出去,钉在他脚前的地上,刀柄还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