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绫,是逃出去的。
那背影像是一只,被猎人戳中了软肋的小狐狸。
江澈靠在床头,看着那因她,而剧烈晃动了几下的门帘,嘴角的笑意愈发止不住。
可这笑才刚刚牵动。
便引得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气闷。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
门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
柳知意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缓步,走了进来。
她看着江澈那一副随时,都要散架了的虚弱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哟,江大聪明。
她将药碗,放在床头的案几上,语带三分调侃,七分无奈。
刚才那番情真意切的告白,不是挺有气势的吗?
怎么这会儿,就成病秧子了?
江澈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
闻言只是虚弱地,瞥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
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呸!
柳知意,啐了一口那张颠倒众生的狐媚脸上,却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的笑意。
她将江澈,小心地扶了起来,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然后才端起药碗,用汤匙轻轻地搅了搅。
行了,别贫了。
红绫那个傻丫头脸皮薄,已经去前院,找我的管事,安排马车了。
你提的那个忠仆护主的由头,不错。
我已经让手下的人,把这个故事传出去了。
保管不出一天,全神都的茶馆,都会知道,凤阳长公主府上,出了一个忠肝义胆,可歌可泣的白发忠仆。
江澈闻言点了点头。
有劳。
跟我还客气什么。
柳知意白了他一眼,将一勺温度正好的汤药,递到了他的嘴边。
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你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个傻丫头,怕是真的会把这天都给捅破了。
江澈沉默着,将那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
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滚烫。
是啊。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时抽身,随时算计得失的孤家寡人了。
他有了一根,足以将他,牢牢拴在这世间的软肋。
……
马车,不是公主府的仪仗。
而是一辆,极其低调,却又内里,奢华到了极致的乌木马车。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不知名兽皮软垫。
使其一丝最轻微的颠簸都感觉不到。
萧红绫亲自将江澈,半扶半抱地弄上了车。
然后像一只护食的母老虎,将他牢牢地圈在了,最柔软的角落里。
一会儿,问他,冷不冷。
一会儿,又问他,颠不颠。
一会儿,又从车厢内的暗格里,拿出一碟又一碟,精致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糕点。
不由分说地,便往江澈的嘴里塞。
江澈被她伺候得,哭笑不得。
他看着她那,紧张兮兮,却又故作镇定的可爱模样。
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那,正拿着一块桂花糕微微颤抖的手腕。
萧红绫。
干…干嘛?
我不饿。
江澈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是一汪春水。
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
让我看看你。
就很好了。
萧红绫的脸,“轰”的一下,又红了。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将那碟桂花糕,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
然后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用那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油嘴滑舌…
江澈看着她那微微发红的耳根。
低低地笑了。
他知道。
这笔还不清的债。
从今往后。
便要从这一碗药,一块糕,一句笨拙的关心开始。
慢慢地用一辈子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