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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书屋 >  兵魔录 >   第141章 梦神

“迟岳钧,出来见我!”

沐灵瑶清冽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在人皇塔这寂静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核心空间内炸响!这声音并非简单的呼喊,其中蕴含着一种直抵灵魂本源、仿佛能穿透时空壁垒的奇异震荡之力!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塔内层层叠叠的阵法防护,如同水银泻地般,以沐灵瑶为中心,向着人皇塔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层空间、甚至每一块传承石碑的内部急速扩散、渗透!

声波所过之处,那些漂浮的灵气云雾微微扭曲,墙壁上的古老壁画仿佛活了过来,光影流转,而那口刚刚沉寂下去的暗金大钟,竟也发出了细微的共鸣嗡鸣。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律令,在人皇塔这自成天地的小世界中回荡、叠加,久久不散,仿佛要唤醒某个沉睡万古的存在。

“大胆狂徒!你想干什么?!”

守碑长老的虚影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亵渎”的举动彻底激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他周身灰袍无风自动,磅礴的意念之力如同风暴般凝聚,试图强行驱散、镇压这带有“唤醒”性质的声音波动,维护人皇塔的宁静与威严。

然而,就在他浩瀚的意念即将触及那声音波纹的刹那,异变突生!

守碑长老只觉自己那足以撼动山岳的灵魂力量,仿佛突然间撞进了一片无边无际、深邃粘稠的“弱水之海”!四周不再是熟悉的塔内空间,而是无穷无尽的、沉重到极致的深蓝“海水”!他的意念在这里失去了所有方向感,变得迟滞、无力,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无论他如何催动力量,如何挣扎,都如同蚍蜉撼树,不仅无法前进分毫,反而感到一股更宏大、更古老、更无法理解的意志,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挤压而来,要将他这缕留存了无数年的意志彻底碾碎、同化!

“这……这是……?”守碑长老的虚影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绝望。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层次的力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力量”的认知范畴!在这股意志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就在守碑长老的意志即将被那无形的“弱水之海”彻底淹没之际——

“咚……咚……咚……咚……”

人皇塔中央,那口暗金色的古老巨钟,突然无人敲击,自主地、有节奏地鸣响起来!

钟声不再洪亮厚重,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是某个沉睡巨人的心跳被重新激活,又像是时空本身发出的脉动。每一声钟鸣响起,整座庞大无比、自成天地的人皇塔,便随之产生一次轻微的、却又清晰可感的整体震动!塔身、碑林、灵气、乃至每一道留存于此的意志虚影,都在这奇异的钟鸣与震动中产生了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响应!一种源自人皇塔最深处、最核心本源的响应!

随着钟声的持续,塔内那贯通上下、深邃无尽的穹顶之上,原本仿佛蕴含着星辰运转的幽暗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显现,并向下飘落。

那是一位身着月白色宽大长袍的男子,长发披散,姿态慵懒至极。他竟是以单手支着头,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如同刚刚从一场跨越万古的长眠中被惊醒,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随着某种韵律,从高天之上“滑落”下来。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周身散发着一种如梦似幻、仿佛介于虚实之间的缥缈气息。

随着他的出现,沐灵瑶那回荡不绝的呼唤声、守碑长老的怒喝与挣扎、巨钟的自主鸣响、乃至塔内一切细微的杂音,都在刹那间归于绝对的寂静。仿佛这片空间的声音法则,被一股更高层次的力量瞬间“抚平”或“接管”。

就在这道侧卧的身影即将轻轻触碰到下方那氤氲的灵气云雾时,他的身形极其自然地、毫无烟火气地一转,由侧卧变为了直立。与此同时,他那双一直紧闭的、仿佛承载了无数梦境与时光的眼眸,缓缓睁开。

就在他睁眼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庞杂而和谐的“力量”,如同解开了一层无形的封印,自他周身悄然溢出,无声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不是单纯的灵力、魂力或任何一种已知属性的能量。其中仿佛交织着时光的流沙、梦境的碎片、星辉的余烬、众生的祈愿……它们彼此交织、融合,却又泾渭分明,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仿佛能包容万象、又能编织命运的力量场域。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周围的空间开始呈现出一种水波般的、不真实的质感,光影扭曲,时间流速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叶琉璃和忆颜欢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而真实的梦境边缘。

守碑长老从那恐怖的“弱水之海”幻觉中脱离出来,第一时间看到了这道降临的身影。他那原本充满惊骇与绝望的脸上,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与虔诚所取代!他毫不犹豫地,以最庄重、最恭敬的姿态,朝着那道身影深深跪拜下去,虚影头颅几乎触地。

不仅是守碑长老,塔心空间内,那成千上万道依托于碑林、塔壁而存在的古老意志虚影,无论先前在做何姿态,此刻全都齐刷刷地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向着那道月白身影,躬身、跪拜!

如同朝拜神明,如同迎接主宰!

万千虚影的动作整齐划一,意念汇聚,形成一道无声却震撼人心的洪流,他们齐声颂念,声音虽轻,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带着穿越万古的忠诚:

“恭迎梦神大人——!”

声浪虽轻,却在寂静的空间中激起层层涟漪。

而被尊称为“梦神”的迟岳钧,在睁开那双仿佛蕴含着无尽星河与梦魇的眼眸后,目光却并未在跪拜的众人身上停留哪怕一瞬。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直接越过了所有虚影,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了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的沐灵瑶身上。

当他的目光与沐灵瑶相接的刹那,他周身那缓缓溢出的、交织着时光与梦境的庞杂力量,如同受到了最高指令,瞬间如同潮水般倒卷而回,尽数没入他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脸上那初醒时的慵懒与缥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恍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幼弟见到长姐般的亲近与局促。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近乎石化般的注视下,这位被尊为“梦神”、受人皇塔万灵朝拜的古神,竟对着沐灵瑶的方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虚影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举动——

他微微躬身,双手在身前虚抱,行了一个古老而郑重的礼节,语气中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尊敬,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依赖,轻声唤道:

“妖灵……姐姐?”

“妖灵……姐姐?!”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九霄神雷,接连劈在守碑长老以及所有跪拜的意志虚影心头!他们感觉自己的“存在”都仿佛要在这巨大的冲击下溃散了!至高无上的梦神大人……竟然称呼这个万兽谷的少谷主为“姐姐”?还用如此……如此亲近甚至带着一丝恭敬的语气?这……这怎么可能?!无数道震撼、茫然、恐惧、难以置信的意念在虚影之间无声地交织、碰撞,整个塔心空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凝固。

沐灵瑶看着迟岳钧那熟悉又略带尴尬的笑容,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那笑容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温暖和一丝回忆的微光:“是啊,许久不见了,小钧。看来这些年,你倒是出息了,不仅能安然沉睡,还能建立起人皇塔这般庞大的势力,守护一方,姐姐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迟岳钧闻言,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他连忙摆手,那副古神威严的形象荡然无存,反而像个急于解释的年轻人:“妖灵姐姐可千万别取笑我了。这人皇塔,哪里是我有本事建立的?当年是战神大人与冥域帝主共同筹划,选定此地,抽取部分人族气运与先贤意志为基,构筑了这塔的雏形与核心法则。我嘛……不过是恰好掌握了些许摆弄时光、稳固梦境的小把戏,又因为某些原因需要一处清净地休养,才被战神大人‘安排’到这里,名义上是‘管理镇守’,实际上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咳咳,是在借助塔内汇聚的众生念力与时光之力温养神魂罢了。具体俗务,都是塔内这些后辈英灵在操持。”

他三言两语,便道出了人皇塔的真相与自己在此的“闲职”身份。

沐灵瑶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内情,她似乎早有所料。笑容微敛,她切入正题,语气多了几分严肃:“这些渊源我大致知晓。小钧,姐姐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叙旧。确有一件正事,关乎人皇塔的声誉与根本,需要你点头。”

她指向塔外方向,目光锐利:“人皇塔外部,如今鱼龙混杂,藏污纳垢。凶徒恶霸啸聚,恃强凌弱,杀人夺宝之事时有发生,已然将这片本应神圣的净土,变成了无法无天的混乱之地!这不仅玷污了‘八方君王’之名,更与战神、冥域帝主当初设立此塔庇护人族的初衷背道而驰!我希望,你能以梦神之名,主导对塔外区域进行一次彻底的整顿与筛选!设立规矩,甄别心性,将那些有实力、有德行之士留下,给予庇护与指引;将那些行恶多端、心怀叵测之徒,坚决驱逐乃至惩治!重塑人皇塔外部的秩序与清誉!”

沐灵瑶的话语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钉子,敲打在众人心头。

迟岳钧听完,脸上却露出了些许为难和……茫然。他挠了挠头,那动作与他古神的身份极不相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妖灵姐姐,你知道的,我对这些具体的管理事务、人心算计,向来不太擅长,也不太懂……”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目光投向依旧跪伏在地、但身体微微颤抖的守碑长老,语气恢复了平淡:“守碑,你觉得妖灵姐姐这个提议,如何呢?”

守碑长老听到梦神问话,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抬起头,虽然面对沐灵瑶和梦神的关系仍然心惊胆战,但维护传统规矩的执念让他鼓起最后的勇气,急声道:“梦神大人!万万不可啊!此举看似有理,实则后患无穷!人皇塔千百年来秉承‘有容乃大’之祖训,方有今日八方来朝、气运汇聚之盛景!若突然设立严苛筛选,无异于自设门槛,必将使许多实力强横却性情孤傲、或过往有瑕但心向光明的豪杰志士望而却步!长久以往,人皇塔声威必然受损,汇聚英才之力也将大打折扣!此乃动摇根基之策,请梦神大人三思!”

他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悲怆,仿佛在扞卫某种不可侵犯的信仰。

“哦?是这样吗……”迟岳钧摸着下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似乎觉得守碑长老说得也有点道理。

“梦神大人!”就在这时,摘星剑帝的灵魂虚影再也忍不住,他恭敬但坚定地开口插言,“守碑长老之言,过于迂腐!放任外部恶徒横行,坐视圣地沦为匪巢,才是对‘有容乃大’最大的曲解,对人皇塔声誉最深的玷污!唯有雷霆手段,涤荡污浊,确立规矩,方能彰显人皇塔真正守护人族、引领正道的‘君王’威严!吸引来的,也才是真正愿意为人族未来而战的志同道合之士!变革,势在必行!”

“放肆!梦神大人面前,岂容你一个后辈残魂妄议祖制?!”守碑长老见摘星剑帝竟敢当面反驳自己,还是在梦神面前,顿时厉声斥责,虚影因激动而微微晃动。

“唔……这样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迟岳钧看看守碑长老,又看看摘星剑帝,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扰的表情,似乎觉得两边都有点道理,让他这个“不太懂”的人有点难以决断。

他摇了摇头,像是放弃了这种费脑子的权衡,目光重新回到沐灵瑶身上,露出了一个干脆利落、甚至有点“甩锅”意味的笑容:

“既然妖灵姐姐觉得该这么做,那就按妖灵姐姐说的去做吧!”

“什……什么?!”守碑长老猛地抬起头,愕然无比地看向梦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梦神大人……就这么轻易地,因为那个“妖灵姐姐”的一句话,就推翻了传承千百年的规矩?!

迟岳钧仿佛没看到守碑长老的惊愕,他随意地抬起手指,在空中左右晃了晃,最终指尖点向了摘星剑帝的方向,用一种近乎儿戏般的轻松语气说道:

“你,对,就是你,摘星是吧?我记得你,剑术不错,性子也正。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需要什么权限、人手,你自己看着调配,就说是我的意思。”

摘星剑帝的灵魂虚影也是猛地一震,脸上写满了愕然与难以置信。他虽然力主改革,但也万万没想到,最终的决定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轻易地落在自己头上!而且,梦神大人竟然如此信任地将这等关乎人皇塔外部格局变革的重任,交给了自己!

他下意识地看向沐灵瑶,只见沐灵瑶对他微微颔首,眼中带着鼓励与肯定。

摘星剑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向着梦神迟岳钧和沐灵瑶深深一躬,沉声应道:

“晚辈……遵命!定不负梦神大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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