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专案组信息排查组的办公区里，晨光刚漫过窗台，就被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切割成细碎的光斑。二十多块屏幕同时亮着，画面在老城区青石板路、城郊主干道、山间小路间反复跳转，键盘敲击声与鼠标点击声交织成密集的节奏，空气中飘着浓得散不去的速溶咖啡味 —— 那是组员们熬了半宿留下的痕迹。组长李岩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红血丝随着屏幕光的闪烁格外刺眼，直到他盯着电子地图上那条红色轨迹第三次在望湖茶馆的位置重叠时，才猛地按下暂停键，指腹在 “望湖茶馆” 的图标上反复摩挲。
“小张，把 7 月 6 号到 20 号的 GpS 轨迹重新渲染，按分钟标停留点，重点突出望湖茶馆的时间段。” 李岩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面前的电子地图上，望湖茶馆的图标孤零零地嵌在城郊半山腰的槐树林里，周围没有任何居民区标注，只有一条虚线标注的 “废弃采石场路” 通向山下 —— 那是三年前茶馆停业后，唯一还能勉强通车的路。
负责轨迹拼接的组员小张立刻调出后台数据，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的红色路线开始逐帧推进，时间戳精准地跳着：“李队，全对上了！7 月 6 号周四，15:05 周天启从‘天启阁’后门出发，15:42 抵达望湖茶馆，16:07 离开；7 月 8 号周二，15:04 出发，15:40 到，16:01 走；直到 7 月 20 号，整整半个月，每周二、周四都是这个点，停留时间最短 18 分钟，最长 27 分钟，从没超过半小时，比上班打卡还准。”
李岩凑近屏幕，看着红色轨迹在茶馆位置停下时，周边监控画面同步切换成一片漆黑 —— 这里是市政监控的盲区，只有山下王家庄几户村民私装的摄像头能勉强覆盖到上山的小路。“立刻联系王家庄的村支书，让他协助调取村民家的监控，尤其是对着上山方向的。” 他抓起桌上的勘查箱钥匙，“我带一组去茶馆现场，你们留在这筛监控，有任何发现立刻对讲机联系。”
半小时后，李岩带着两名组员站在了望湖茶馆门口。斑驳的朱漆木门上还挂着半块腐朽的木牌，“望湖茶馆” 四个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风一吹，门板发出 “吱呀” 的哀鸣，像是要散架。推开木门，院子里长满半人高的狗尾草，碎石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一条被反复踩踏的小径通向正屋 —— 小径上的草被踩得贴了地，灰尘也比周边薄，显然是近期有人频繁走动。
正屋里的景象更印证了这一点：墙面剥落的石灰露出里面的青砖，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唯有正中央的八仙桌格外干净。桌面是深色的老榆木，没有一丝灰尘，甚至能看到淡淡的圆形印痕，像是长期放置茶杯留下的印记。“李队，你看桌角。” 一名组员用强光手电照射桌面缝隙，光束下，几粒黑色的细小颗粒格外显眼，“像是墨渣。”
李岩立刻用无菌棉签蘸取颗粒，装进证物袋：“标记‘望湖茶馆八仙桌桌角提取物’，回去让苏芮做成分比对。再查一遍屋里的门窗，看看有没有撬动痕迹。”
与此同时，办公区的监控筛选有了突破。小张将一段模糊的画面放大到最大，画面里，一辆深色 SUV 缓缓停在槐树林的阴影里，车窗贴着深色车膜，根本看不清车内情况。过了十分钟，周天启的黑色帕萨特驶来，停在茶馆门口。周天启穿着深蓝色绸缎唐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锦盒，独自走进茶馆。又过了 25 分钟，周天启率先出来，驾车沿原路下山。等帕萨特的影子消失在山路拐角，SUV 才缓缓驶出树林，没有走周天启的路线，而是拐进了另一侧的废弃采石场路 —— 那里没有任何监控覆盖。
“技术增强！把 SUV 车主的轮廓抠出来！” 小张大喊。经过消噪、锐化处理，画面终于显露出更多细节：从 SUV 上下来的神秘人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夹克，帽子压得极低，外面还套了一顶宽檐黑帽，帽檐几乎遮住了整个额头；下半张脸被深色口罩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得发紧，扫视四周时没有丝毫停留，像是在确认有没有跟踪。他的身材中等，肩宽约 40 厘米，步幅均匀，每一步都迈得很稳，没有多余的动作，走到茶馆门口时还特意转身望了眼山下，确认没人后才推门进去。
“这人太谨慎了。” 小张指着画面里神秘人的手，“全程戴黑色手套，开门时只用指尖碰门把手，连门框都没碰。”
山下小卖部的走访也传来了消息。负责走访的老杨在对讲机里说：“小卖部老板回忆，这个戴宽檐帽的人每周二、周四都会来买一瓶矿泉水，永远是常温的，从不买别的。付款时掏的都是新钞，叠得整整齐齐，接过找零后直接塞进内侧口袋，不跟老板说一句话。有次老板问他‘山上蚊子多，要不要拿包驱虫药’，他直接转身就走，连头都没回，老板说他‘眼神冷得像冰’。”
这些细节刚汇总到办公区，李岩就想起了 “天启阁” 店员林晓的证词。他立刻让小张调出之前的询问笔录，泛黄的纸页上，林晓的字迹娟秀：“那人每次来都戴宽檐帽，口罩遮住半张脸，只露眼睛。进来不看别的，就盯着宋代古籍架，问‘有没有《汴京案纪事》’‘柳仲文的东西还在不在’。周老板每次都把他领到二楼书房，关着门说话，我在楼下能听到‘残卷’‘机关’之类的词，具体听不清。”
“不用猜了，就是同一个人。” 李岩拿着笔录复印件，在办公区的案情板前站定，“周天启在茶馆跟他见的，绝对是‘汴京案’相关的事 —— 要么是这人在打听《汴京案纪事》孤本的下落，要么是周天启在给他看相关的文物。林晓说这人关注汴京案古籍，茶馆会面又这么隐秘，他们的接触百分百跟‘汴京案’的隐秘，或者相关文物直接挂钩。”
兴奋还没持续多久，技术排查就撞上了硬墙。苏芮拿着检测报告走进办公区，脸上带着罕见的挫败：“桌角的黑色颗粒是松烟墨，和周天启案发现场那张瘦金体纸条上的墨料成分完全一致，但现场没找到任何生物痕迹。桌面被酒精反复擦拭过，门把手只有周天启的指纹，连院子里的小径上，都只提取到周天启的鞋印 —— 神秘人像是飘着走的，没留下任何痕迹。”
排查组又尝试从其他方向突破。追查深色 SUV 的车牌，车管所反馈这是套牌，原车主的车在半年前就被盗，如今早已被拆解变卖，找不到任何关联；调取茶馆周边的手机信号，运营商查出一个一次性手机号，却只有两次与周天启手机的短暂通话记录，一次 17 秒，一次 23 秒，案发后直接成了空号，查不到任何充值记录；筛查全市售卖宽檐黑帽、黑色连帽夹克的店铺，近一个月有 12 笔匿名购买记录，却没有任何监控拍到买家的清晰面容 —— 要么是监控角度不对，要么是买家刻意避开镜头。
“反侦查意识不是一般的强。” 小张揉着发酸的眼睛，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神秘人的模糊背影，“他像是提前踩遍了所有监控点，知道哪里能躲，哪里能绕，连交易的时间、地点都算得丝毫不差，没给我们留任何抓手。”
李岩走到案情板前，拿起红笔，将神秘人的特征一一写在白纸上：“中等身材，身高 175-180cm，体态匀称；着装：黑色连帽夹克 + 宽檐黑帽 + 深色口罩 + 黑色手套；行为特征：不与人交流，提前到场确认环境，会面时长≤30 分钟，与周天启分开离开以避监控；核心关注点：‘汴京案’相关古籍及文物。” 他在末尾重重画了个圈，写下 “头号神秘嫌疑人”，“现在线索断了，但这人是解开‘机关案’的关键，继续扩大排查范围 —— 查邻市省道的监控，找 SUV 的最终去向；查全省有‘汴京案’研究背景的学者、收藏家，重点标近期有城郊活动记录的；再跟文物局对接，查近三年‘汴京案’相关文物的交易记录。”
办公区里的屏幕还在亮着，神秘人的背影在监控画面里反复出现：他站在茶馆门口，宽檐帽的阴影遮住眉眼，黑色连帽夹克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在槐树林的斑驳光影里，像一道没有源头的影子。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没人见过他的面容，只留下一串精心掩盖的痕迹，将专案组的排查拖入了僵局。李岩看着那张写满特征的白纸，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 咖啡杯里的残渣沉在杯底，像这场还没看到尽头的追查，沉重却又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