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大恩不言谢！”
“当年的错，我龙族已经铸成，再多言语也无法弥补！”
“从今日起，我四海龙族，愿奉恩公为主！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
西海龙王敖闰这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他身后的敖广、敖钦、敖顺三兄弟，也是齐刷刷地跟着表态，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就签个卖身契，终身制的那种。
整个万妖圣殿，气氛已经烘托到了顶点。
只要陈凡此刻点点头，说一句“好”，那四海龙族易主，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然而，陈凡却笑了。
他看着这四条已经彻底上头的老龙，摇了摇头。
“四位，这是做什么。”
他再次上前，亲自将这四位龙王扶起，脸上的神情温和得像个邻家大哥。
“我救你们先祖，是出于本心，并非为了图报。”
“更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圣殿之上，做出草率的决定。”
陈凡的目光扫过他们，充满了“理解”与“宽容”。
“你们是龙族之主，背后是亿万水族，不是孤家寡人。”
“此事，关乎龙族未来命运，岂能如此儿戏？”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无比。
“你们的心意，本座领了。”
“但这‘奉我为主’之事，不急。”
“你们且先回龙宫，关起门来，与族中长老们好好商议，从长计议。”
“待你们真正想清楚了，再来给我答复，也不迟。”
这番话一出，四海龙王都愣住了。
啥玩意儿？
我们这头都磕了，忠心都表了，连卖身契的措辞都想好了，你……你居然让我们回去再考虑考虑？
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常流程不该是你虎躯一震，大喊一声“好兄弟”，然后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共谋大业吗？
敖闰的脑子飞速旋转，瞬间就“领会”了陈凡的“深意”。
看看！
看看什么叫恩主的气度！
什么叫王者的胸襟！
人家根本就不是趁人之危，逼我们站队！
人家是真的在为我们龙族的未来考虑啊！
跟恩公的格局比起来，我们刚才那点急吼吼的表忠心，简直就像是急着卖自己的投机小贩！
太肤浅了！
太可耻了！
一瞬间，四海龙王对陈凡的敬仰，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恩公……高义！”
敖闰深深一躬，眼中满是感动。
“是……是我等孟浪了。”
“我等，遵恩公之命，这便回宫，召集四海水族，共商大事！”
陈凡满意地点了点头，亲自将他们送出了万妖圣殿，一直送到花果山的山门之外。
那亲切的态度，那和煦的笑容，让四海龙王如沐春风，感动得稀里哗啦。
直到四朵祥云飘远，消失在天际。
站在陈凡身后的杨戬，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大哥，为何不当场让他们立下天道誓言？”
“趁热打铁，他们此刻绝不会拒绝。”
陈凡转过身，看着杨戬那张写满“你不懂营销”的俊脸，乐了。
“二郎，煮熟的鸭子，你怕他飞了？”
他拍了拍杨戬的肩膀，悠悠道：“有些事，让他们自己去说，比我们逼着他们说，效果要好上一万倍。”
“尤其是……对天庭说。”
陈凡的嘴角，勾起一抹老六专属的神秘微笑。
返回东海的路上，四海龙王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坐了一趟直达混沌的过山车，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四朵祥云之上，气氛凝重。
“大哥，三弟，四弟，你们怎么看？”
还是西海龙王敖闰，率先打破了沉默。
性子最急的北海龙王敖顺，一拍大腿，激动道：“还看什么看？干了！”
“这是我龙族万古未有之机缘！”
“恢复水神神职！龙族自治！想想就他娘的带劲！”
“天庭那帮官老爷的鸟气，老子早就受够了！反正都是当工具人，我为什么不给咱自家恩公当工具人？至少恩公把我们当龙看！”
南海龙王敖钦也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二弟说的没错，恩公画的这张饼……不，这幅蓝图，太诱人了。”
“而且，有那段上古因果在，我们投靠恩公，那是报恩，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此事，我看可行！”
一时间，敖钦、敖闰、敖顺三位龙王，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
他们三双炽热的龙目，齐齐望向了为首的，一直沉默不语的东海龙王敖广。
“大哥，你觉得呢？”敖闰问道。
敖广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内心，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天人交战。
一边，是“救族恩主”那伟岸的身影，是“龙族自治”那香得冒油的大饼，是血脉里传来的阵阵共鸣与激动。
另一边，却是天庭亿万年积威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玉皇大帝那张深不可测的脸，是剐龙台上冰冷的刀锋，是天兵天将那森然的甲胄。
万一……
万一这猴子只是在骗我们呢？
万一他许诺的这些，根本就实现不了呢？
到时候，我们龙族跳了反，天庭的雷霆之怒降下来，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更何况……
敖广一想到自己当年是怎么上蹿下跳，要置那猴子于死地的，心里就一阵发毛。
虽然恩公嘴上说不计较，但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神仙报仇，十个元会都不算晚啊！
万一这都是他设下的局，就为了报复我当年告御状的事……
越想，敖广的心里就越是发凉，那股子被恩情和蓝图点燃的热血，也渐渐冷却了下去。
他的懦弱，他那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侥幸心理，开始占据上风。
不行，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得留条后路！
一个卑劣而自作聪明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咳咳……”
敖广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个沉稳的表情。
“三位兄弟，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
他故作深沉地说道：“恩公让我们从长计议，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不能这么冲动。”
“依我看，我们还是先各自回宫，安抚族人，再慢慢商议对策，如何？”
敖闰皱了皱眉，觉得大哥这话虽然稳妥，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敖广是四海龙之首，稳重一点也正常。
“好，那就听大哥的。”
“我们各自回宫，三日后，再来东海水晶宫会晤，拿出个章程来！”
“好！”
商议已定，四位龙王在东海之上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然而，东海龙王敖广在目送三位兄弟的祥云远去后，脸上的沉稳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挣扎与狠厉。
他没有立刻返回水晶宫，而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深海的一处极其隐秘的海沟之中。
在这海沟的最深处，有一座不起眼的珊瑚礁。
敖广对着珊瑚礁，打出了一道极其复杂的水系法诀。
下一秒，那珊瑚礁上，浮现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敖广？你竟敢主动联系本星君？出了什么天大的事？”那人脸的声音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
正是天庭安插在四海，负责监视龙族的眼线——水德星君的一缕分神。
敖广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行礼，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惶恐不安、忠心耿耿的表情。
“星君大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他添油加醋，将今天在花果山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从孙悟空赏罚分明建立新秩序，到那恐怖的灭魂鞭。
从他许诺的“龙族自治”、“恢复水神神职”，再到那段闻所未闻的，关于“金乌太子救世”的“上古秘闻”！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臣。
“星君大人明鉴啊！那妖猴巧舌如簧，用这等荒诞不经的谎言来蛊惑我等兄弟，其心可诛！”
“小龙我，自然是第一个不信的！可我那三个弟弟，已经被他彻底洗脑，眼看就要叛出天庭了啊！”
“小龙是怕啊！怕他们一念之差，将我整个龙族，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到最后，敖广又是声泪俱下，演技之精湛，比之前在万妖圣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龙冒死上报，就是希望天庭，希望玉帝陛下能早做准备！”
“若是……若是陛下能稍稍……对我们龙族施以恩泽，给些实际的好处，安抚一下我那三个糊涂兄弟，或许……或许还能挽回局面啊！”
他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既卖了孙悟空，又向玉帝表了忠心，还顺便想讨价还价，为龙族争取点福利。
一箭三雕！
我真是个天才！
敖广在心底，甚至忍不住为自己的“智慧”而沾沾自喜。
水德星君听完，那张模糊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沉声道：“此事，本君会立刻上奏玉帝！你做得很好，敖广！天庭，不会忘记你的忠诚！”
说完，人脸便消失了。
敖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步棋，走得实在是太妙了。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
就在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完小报告时。
远在万里之外的花果山之巅。
陈凡正端着一杯猴儿酒，遥望着东海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愈发灿烂。
他对着身旁的九天玄女，举了举杯，轻声道：
“你看，最大的广告商，已经开始免费帮我们做宣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