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城里的垂杨刚抽出新芽。苏寒戴着儒生长帽，混在一群捧着《女戒》的女子中间，看着她们鱼贯进入“德言容功书院”。朱漆大门关闭的刹那，他袖中藏着的星砂突然发烫——门楣上的“贞静”二字，竟用女子的经血混着黑沙写成。
讲堂内，头戴凤冠的“女德先生”正用银簪指着墙上的《列女图》，声音甜腻如蜜：“诸位娘子需牢记，‘妇德’乃女子第一等学问，需做到……”她突然停住，目光扫过苏妄言，“这位小娘子，为何不束发？”
苏寒低头看向自己故意松散的鬓角，指尖暗掐法诀。身旁的灰衣女子突然替他解围：“先生，她是新来的哑女，不懂规矩。”女子袖口露出半截青竹，竹节上刻着“墨”字——那是江南才女柳墨竹的暗记。
下课后，柳墨竹将苏寒拉进柴房，从衣襟里掏出团皱巴巴的纸鹤：“苏寒剑仙，您可算来了。这书院的地下，藏着……”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竟有细小的“规训蛊”。
赤练的蛊群应声而至，瞬间将蛊虫啃食殆尽。苏妄言这才注意到，柳墨竹的衣领下藏着道鞭痕，鞭梢形状与书院先生的银簪别无二致：“她们用蛊虫控制你们的言行？”
“何止是蛊虫。”柳墨竹扯开袖口，露出腕间的“妇德咒文”，“但凡有‘不合规’的念头，咒文就会发烫。上个月，有个娘子念了句《诗经》，竟被割去了舌头。”
星璃的星砂剑穗突然穿透地板，砂粒在地下聚成座巨大的“女戒熔炉”。炉中沸腾的不是铁水，而是无数女子的“才学执念”，炉壁上刻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扭曲经文，每笔都透着玄夜黑沙的气息。
“原来如此。”苏寒的天象剑意渗入炉底，看见更深处的“规训阵眼”——那是用千名女子的“求学骨”炼成的邪阵，阵眼中央供着“女范圣母”像，像身竟是用《女戒》经文与黑沙混合铸成，“他们想通过规训女子，来巩固‘天道秩序’的最后壁垒。”
子时三刻，苏寒等人潜入地下熔炉。沈砚握着星火剑劈开结界，却见剑光触碰到经文时，竟引出无数“圣贤虚影”——有摇头晃脑的腐儒，有满脸威严的宗老，他们齐声诵念“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每字都化作锁链缠向众人。
“这些虚影，是被黑沙污染的‘旧血残魂’。”赤练甩出祖巫血契，契文在虚空中化作“质疑”二字，“他们恐惧女子觉醒，所以用千年陈腐做枷锁。”
柳墨竹突然从怀中掏出半卷《离骚》，墨字在火光中竟化作展翅的凤凰：“先生曾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女子亦可行远路。”她将书卷抛向熔炉，书页化作万千“楚辞剑”，竟将“圣贤虚影”斩成碎末。
熔炉中的“才学执念”突然沸腾，苏寒看见无数画面：有女子在闺房偷偷读书，有厨娘用灶灰演算算术，甚至有幼童跟着兄长偷听学堂讲课。他挥剑斩向“女范圣母”像，三色仙骨与诸子百家的浩然之气共鸣，竟在剑刃上显化出“百家争鸣”的虚影。
“学问从无男女，就像这天地从无偏私。”苏寒的剑穿透圣母像，像身崩解时洒出的不是金粉，而是女子们被夺走的“才学之泪”。每滴泪水落地，都长出能开“智慧花”的幼苗。
书院的女德先生们闻声赶来，她们手中的银簪已变成“规训毒针”，簪头刻着“三贞九烈”的咒文。赤练的蛊群迎上毒针，却见蛊虫在接触咒文后竟进化出“思辨之翼”，反过来将毒针上的黑沙啃食干净。
柳墨竹拾起圣母像残留的冠冕，冠冕在她头上化作“求知之冠”，上面镶嵌的不是珠宝，而是《诗经》《汉书》《天工开物》的书页残片。她望向熔炉中重新流动的“才学之水”，眼中燃起久违的光：“苏寒剑仙，您看！被压制千年的智慧，从来没有熄灭过。”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书院，苏寒望着从地下涌出的“智慧花”，花朵的形状竟与女子执笔的手势别无二致。洛阳城的百姓们惊觉，向来紧闭的书院大门敞开了，跑出的女子们手中捧着的不是《女戒》，而是被她们连夜抄录的《齐民要术》《黄帝内经》。
柳墨竹站在书院门口，将最后一只纸鹤抛向天空。纸鹤展开翅膀，竟化作真正的白鹤，鹤鸣中传来千万女子的合声：“愿今后，书堂有我，天地有我。”
沈砚望着白鹤飞过的轨迹，发现轨迹竟写成“学”字：“师父，这些被压抑的才学，真的能重新生长吗？”
“你看这春分的草芽，”苏寒指向路边破土的新绿，“哪怕被石板压着，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顶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