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车厢内的广播开始播报,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站——北京。沉睡的旅客们被唤醒,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短暂的宁静被打破,空气中弥漫起一种躁动与期盼。
然而,拾骨团四人却并未随之放松。相反,他们的神经比夜晚时绷得更紧。
陈渡靠在窗边,眉头微蹙。随着列车逐渐减速,驶入北京周边区域,他晋升后增强的灵觉,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却如芒在背的不适感。那并非明确的敌意或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眼睛,隐藏在熙攘的人群、闪烁的广告牌、乃至铁轨沿线的基础设施中,冷漠地扫描着每一个进入这座城市的生命体。
“有‘眼睛’。”陈渡的声音很低,仅能让他们四人听见,“协会的眼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铺得更开。火车站这种地方,恐怕是重点监控区域。”
黄三爷闻言,眼神一厉,如同警觉的老虎,周身肌肉微微绷紧。他虽不擅长这种现代科技的监控感知,但对危险的直觉同样敏锐。“能感觉到,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劲儿。”
柳七指尖的蛊虫传来微弱的躁动,显然也对这种无形的监控网络感到不适。
张九斤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沉香木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那咱们怎么办?直接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能从终点站下。”陈渡当机立断,目光扫过车厢内悬挂的路线图,“我们在前一站,那个郊区的货运小站下车。那里检查松懈,人流量小,更容易脱身。”
这是一个冒险但明智的决定。意味着他们需要提前下车,在没有预先规划的情况下,自行寻找方式进入戒备森严的北京市区。
没有犹豫,当列车缓缓停靠在那个人烟稀少的郊区小站时,四人拎着简单的行李,混在寥寥几个下车的工人模样旅客中,迅速而低调地踏上了站台。
清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们,带着北方平原特有的干燥与冷冽。小站破旧而安静,与即将抵达的、那个想象中的繁华帝都截然不同。远处,庞大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反射着初升的阳光,与更远处那一片低伏的、凝聚着历史沉淀的古典建筑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张力与矛盾的美感。
众人望着那片轮廓,心情复杂。这就是北京,古老与现代碰撞的中心,也是协会阴谋酝酿的风暴眼。
黄三爷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双饱经风霜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凝重的神色。
“好重的‘龙气’……”他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磅礴,古老,像是沉睡的巨龙盘踞……但这龙气里,缠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浊气’!晦暗,混乱,像是……有人在强行搅动龙潭!”
作为出马仙,他对地脉和气运的感知远超常人。此刻在他“眼”中,整座北京城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金紫与灰黑交织的庞大能量场,辉煌中透着不安,稳固下暗藏汹涌。
陈渡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但他的傩瞳,即便没有主动开启,也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持续不断的灼热感。视线的尽头,那片代表着故宫方位的天空,在他感知中更是如同一个缓慢旋转的能量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不仅仅是阴气或者怨念,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扭曲、即将失控的庞大规则之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宫阙深处,贪婪地吮吸着这座古都的“龙气”,并准备将其导向某个不可知的、危险的境地。
胡七爷临终的警告——“逆转风水”、“打开门”、“虚无”——如同冰冷的字幕,再次浮现在陈渡脑海。眼前的感知,无疑印证了那些话语的真实性与严重性。
“这地方……”黄三爷最终沉声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比俺想象的,还要不简单。协会那帮杂碎,真他娘的是在玩火!”
张九斤看着两位大佬凝重的表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觉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柳七则默默调整着呼吸,腕上的【仙缘结】散发出柔和的气息,帮助她抵御着那无形能量场带来的压抑。
没有太多时间感慨。他们必须尽快融入这座城市,找到落脚点,并开始侦查。
“走吧。”陈渡收回望向故宫方向的目光,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四人不再停留,迅速离开空旷的站台,汇入郊区清晨稀疏的人流与车流之中。他们需要一辆不起眼的车,需要一个临时的藏身之所,更需要尽快摸清这座陌生而又危机四伏的城市的脉搏。
破晓的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身后是废弃小站的孤寂,前方是庞大帝都的喧嚣与隐藏在喧嚣下的无尽暗流。
陈渡最后看了一眼那城市中心的方向,感受着傩瞳传来的、源自故宫的、如同心跳般搏动的危险预兆。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仿佛是对同伴,也是对自己:
“新的战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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