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坐……舒服吗?”
脸红到脖子根的商纵,别过脸去,强作镇定地问脸红到耳朵尖儿的金季欢,后者此刻正坐在他身前,被他两只胳膊虚虚地圈在怀里。
“……还行吧,不掉下去就……”
经过商量,一行人同意了轻装上路的提议,把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换了几匹好马。
原本的考量是让金季欢坐在沈寒灯身前,同乘一骑;可沈寒灯的肩膀受伤还未大好,才上马骑了不多会儿,金季欢犯困,向右侧一歪倒了下去。
沈寒灯吓得伸手一捞,人是扶住了,“嘶”地倒吸一口凉气——肩膀又开始渗血。
于是乎,金季欢就这样被“分配”给了商纵,金小满跟了沈寒灯,帮沈姐姐把住缰绳。
队伍重新启程,新的问题又来了——商纵他们的马,不多会儿就被甩到了身后。
“老大,你这不是慢,是直接就不挪动啊!”朱朗急得要死:“这速度,还不如马车呢!”
“我……我担心颠了她……”
商纵和金季欢,二人一个身子向后倒,一个身子往前倾,彼此都在尽量和对方拉开距离;这样的姿势格外别扭,加上商纵要顾着拉缰绳,于是根本走不快。
几乎就跟,大家闺秀出门踏青那样,缓缓前行。
沈寒灯看不下去,扶着脑门摇了摇头:“说要卖马车的也是你俩,现在这般模样,到底如何是好?”
朱朗是个大大咧咧藏不住事儿的,这会儿急了,策马小跑着来到商纵的马跟前儿,两手一伸就要去扶金季欢:
“要不我来吧!我们老大来去如风惯了,马背上没载过人。金师傅多有得……”
话音未落,商纵“啧”一声,扬了扬手里的马鞭,把他伸出来的胳膊撵了回去:
“不至于,凡事都有第一次。”
说罢,他暗暗一咬牙,伸手揽住金季欢的腰往后一带,在后者的惊呼声中,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金季欢只觉得后背撞在温暖厚实的胸膛里,瞬间觉得十个指头伤口里的血全部倒流到了脸上。
“你……你习惯一下吧,没办法。等沈寒灯伤好了你再回去。”
沈寒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突然眯起眼,不自觉地轻轻点了点头。
改道西南,不多久就会进云州地界。
“乐渠侯,是个什么样的人?”金季欢有些心虚地问商纵。没办法,上一次和藩王打交道的经历实在是字面意义上的“刻骨”:“我是有些怕他们这种土皇帝了。”
“什么土皇帝,可别乱说!”商纵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你这小嘴,一个看不住就要给自己惹事儿!”
“季欢这话……倒也没有说得太错。”沈寒灯看着远处的崇山峻岭:“乐渠侯木赛修,可不就是西南地界上的土皇帝?”
金季欢“噗嗤”一声:“当真?比楚晟还嚣张?”说着她回头看了看商纵:“我怎么觉得,这一路更加凶多吉少了?”
“呸呸呸,说点儿吉利的!”商纵伸手把她肩头掰正:“你别动来动去的,当心掉下去!”
“沈中丞倒也没说错,”朱朗嘿嘿一笑:“西南一带的很多老百姓,是只知木赛修,不识大烜帝。”
“这么嚣张!这不比楚晟可怕多了?圣上怎么能容得下他啊?”金季欢瞪大了眼睛。如今他们几人也都清楚,楚晟早晚必有一反,只是在回京见到烜帝之前,这样的话不能再随便传出去罢了。
而北境诸人,起码是知晓并且信服朝廷的。这么一比,木赛修可不就是比楚晟还嚣张?
“因为,烜朝需要木家。”沈寒灯开始条分缕析:
“西南边境,多山、多沟、多坝子,散布着许多民族。他们彼此之间风俗习惯、神明信仰,甚至语言细节都彼此不通;加之国境以南,也都是不好惹的蛮夷之邦。
木家世代镇守西南边境,他们有自己的办法可以统领这里数十个部落。无所谓部落百姓们知不知道如今哪朝哪代、谁当帝王,只要木家不反,这一带就不会乱。”
商纵点点头,补充道:“反过来,木家要反也不容易。要把数十个部落的人整合、捏成一支强有力的队伍,进犯中原,难度可比楚晟的寒骑挥师南下大了太多。”
金季欢若有所思道:“所以其实木家要谋反,不划算;圣上要是把木家削了,他一个人管不过来这么多个部落,也不划算,所以就任由乐渠侯当了这‘土皇帝’?”
“差不多是这么个理儿。”
金季欢低头不说话了。众人又前行了一会儿,商纵这才回过味儿来;他低下头,稍微凑近她一些,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问:“现在知道怕了?”
此言一出,金季欢脖颈一梗,嘴又硬了起来:“谁怕了?我又不是属鹌鹑的!”
商纵强忍笑意,尽可能严肃地附和道:“就是,金大厨为人最是谦和,说话如春风化雨,逗人喜欢,何必怕别人?”
金季欢微笑着不说话,右腿憋足了劲儿狠狠向后一踹,脚后跟撞上商纵的小腿骨,商纵吃痛叫出了声,而某个作死的丫头也被这力道一抵,整个人向左前方歪倒下去。
眼看她本能地伸手就要去抓,商纵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捞了上来。两人骤然再次紧贴,又双双闹了个大红脸。
沈寒灯勒一勒缰绳,慢下来,偏头打量着两人,无奈地叹口气,随后抬高了声调:
“明天就要进云州了,全是山路,崎岖难行,我劝你俩不要作死,好容易从楚晟那儿捡回来的小命,回头打打闹闹掉峡谷里去,多不上算?”
商纵撇了撇嘴不接茬,金季欢吐了吐舌头乖乖坐直了身子。
“话说老大,”朱朗也慢了下来:“西南这地界,我可不熟悉,你呢?”
“我……只到过岭南一带。”眼看离驿站渐渐近了,商纵也放慢了速度:“哎,砚知兄要是在就好了。他就是这里的人,有他在会方便许多。”
朱朗还要说什么,只听商纵轻轻吹出一声哨音,他马上警觉地将马快速往商纵那边靠近;沈寒灯也似乎突然会意,伸手捂住了金小满的嘴,往另一边凑到商纵他们跟前。
“怎……怎么?”金季欢见势不妙,压低了声音轻轻问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有人在跟我们,”商纵用只有他们几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警告着:“朱朗,前面路口你下马埋伏,驿站也不一定安全,得在到那儿之前解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