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棠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干扰,每一次击发都冷静得如同机器。
她不是在盲目射击。
她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快速计算着风速雨速对弹道的影响。
时刻微调着枪口那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角度。
风雨,在她精准的节奏面前,似乎都变得驯服了一些。
她没有被众多的视线影响。
而一边的熊超手也非常的稳。
并没有因左右两边同样响起的枪声而分心。
熊超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稳定地将一发发子弹,送向它们该去的地方。
十枪打完。
夏如棠她利落地收枪。
动作干净利落。
直到这时,她才微微侧过头,看向旁边刚刚打完最后一发子弹的熊超。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继而一同看向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左钊。
整个靶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远方那模糊的靶子上。
大家都在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宣判。
而龚峻的嘴角,在那冰冷的雨水中,似乎勾起了一抹极难察觉的弧度。
所有人都在雨中静默伫立。
目光胶着在那叠被取回的靶子上。
豆大的雨点砸在迷彩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方才跑腿的士兵抱着靶子的姿势很别扭,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谨慎。
当他终于走近,雨水冲刷过的靶面在阴郁天光下显露出令人窒息的痕迹。
十个弹孔。
不多不少。
均匀分布在最内环的圆周上,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
“这不可能......”
一个女兵猛地摘下作训帽。
她死死盯着靶心那个被重复击穿的黑洞,“这绝对不可能!”
“十发......全中......”
老王快步上前。
他的手手指抚过靶子边缘。
作为参加过狙击手竞赛的老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这样能见度不足二百米的雨天,要打出这种成绩需要何等恐怖的肌肉记忆。
雨下得更大了。
有个新兵忍不住凑近去看了一眼。
“卧槽,这,这炊事班平时……都在切菜板上练这个吗?”
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这次没人发笑。
雨水敲击靶面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啪嗒,啪嗒,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计数。
那十个弹孔精准地分布在一环的圆周线上,如同用圆规精心绘制。
每一个弹孔边缘整齐,间距均匀,没有任何一个弹孔越界进入二环。
也没有任何一个向内侵入十环区域。
这种近乎变态的控制力,比直接打出满环更加令人胆寒。
左钊的脸色从震惊转为铁青。
他死死盯着那些分布均匀的弹孔。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十环和百环没有任何的区别。
因为她能够将其控制在一环,就能将其控制到十环。
而这样换着花样证明实力的行为,明摆着就是在打左钊的脸。
那一刻,每个人都不掩饰眼里浮现的震撼和佩服。
左钊额头青筋跳动,“这是你打出来的?”
夏如棠淡淡地瞥了眼那个靶子,“你没长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夏如棠和左钊之间来回移动,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这熊超也有点厉害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熊超的靶子。
十个弹孔挤在十环与九环之间,虽没夏如棠那般如圆规画出的精准。
却也个个扎在核心区,没有一个脱靶到八环外。
“她这成绩……搁平时也是前三的水准!”
有队员低呼。
“啧,这可是踢铁板了啊……”
另一个声音接话,目光直戳左钊。
龚峻没说话,视线只淡淡扫了一眼熊超和左钊的靶子。
左钊的成绩相对于熊超和夏如棠就略显寒碜。
三个八环,两个七环,还有一发擦着六环边缘。
这成绩和女兵的成绩摆在一起,像块褪色的补丁。
“垫底了这是?”
左钊脸色由青转白。
周围队员的窃窃私语像针,扎得他抬不起头。
而熊超那稳在核心区的靶纸,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死死盯着夏如棠和熊超,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屈辱和不甘。
“怎么?”
夏如棠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输不起?”
熊超闻言嗤笑一声,“认输不丢人,输不起才丢人。”
雨势越发湍急,砸得人睁不开眼。
左钊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青白色的指节几乎要嵌进肉里,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夏如棠,屈辱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你们耍诈!”
“分明是你动了手脚!”
“左钊,说话要讲证据。”
熊超往前站了半步,挡在夏如棠身侧,迷彩服上的雨水顺着硬朗的线条往下淌,“我们全程没人碰过靶子,你这话是打自己脸?”
她的声音刚落,人群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正兰淋着雨走到两人身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左钊,你别输不起!”
“刚刚你故意伸脚绊我,不就是觉得我们女兵好欺负?”
“现在比不过,倒是找起借口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
左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梗着脖子吼道,“我没输!”
他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发飘,“这只是打靶!真到了战场上,还得看实战本事!”
“实战?”
夏如棠的语气带着嘲弄,“打靶不行,实战就行?”
“送人头我看是行的。”
这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左钊的痛处。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雨水啪嗒作响。
龚峻上前一步,手里的哨子吹了一声短促的响,雨水打湿了他的帽檐,却挡不住眼里的赞许,“比试结果明摆着。”
龚峻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左钊,“当兵先做人,再学打仗。“
“左钊。”
龚峻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靶场的空气又凝滞了几分。
左钊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环顾四周,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像针一样刺在他身上。
那些曾经对他投以敬佩眼神的队友,此刻眼中只剩下复杂。
“我……”
“我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