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日常生活的表层之下,是暗流涌动的恐惧。
洛世雄的补偿金像烫手山芋,在我的银行账户里沉默地灼烧。
我辞去了工作,搬了家,甚至换了电话号码,试图切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但有些东西,是切不断的。
我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噩梦:我站在黄山那间地下室里,洛怡微笑着递给我一把手术刀,轻声说:“轮到你了。”而那个黑色行李箱的拉链,总是由内而外缓缓滑开。
白天,我变得神经质。任何突然的声响——电话铃、敲门声、甚至邻居的装修噪音——都会让我惊跳起来。我害怕独处,又恐惧人群。在拥挤的地铁里,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每次猛然回头,却只看到一张张疲惫而陌生的面孔。
心理医生诊断我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开了药,建议我进行暴露疗法。但我无法对医生说出全部真相,那个关于行李箱、地下室和U盘的秘密,太重了,重到我一个人几乎无法背负。
就在我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的一个深夜,门铃响了。凌晨两点,万籁俱寂。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透过猫眼,外面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一个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匿名快递信封。
里面又是一个U盘。
这次的文件,是一段更为清晰的监控录像。画面背景似乎是某个私人会所的走廊,时间戳显示是两年前。主角是洛怡和一个年轻男人——正是照片上的阿俊。他们起初在争吵,阿俊情绪激动地抓着洛怡的肩膀摇晃。接着,洛世雄带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出现。阿俊转身面对洛世雄,似乎在据理力争。突然,洛世雄猛地抬手,狠狠扇了阿俊一个耳光!力道之大,让阿俊踉跄着撞到了走廊的装饰花瓶,花瓶碎裂。阿俊倒地后,头部恰好撞在一块尖锐的碎瓷片上,鲜血瞬间涌出,他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洛怡惊恐地捂住嘴,洛世雄却面无表情地示意保镖上前查看。其中一个保镖探了探阿俊的鼻息,对洛世雄摇了摇头。
阿俊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洛世雄直接造成的!
录像还没结束。洛世雄冷静地指挥保镖清理现场,将阿俊的尸体装入一个巨大的行李袋。整个过程高效、冷酷,显示出一种处理“麻烦”的熟练感。最后,画面切换到洛世雄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洛怡,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洛怡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恐,逐渐变得空洞,最后归于一种死寂的顺从。
这段录像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所有谜团。洛怡的偏执和疯狂,根源在这里。她亲眼目睹父亲杀死了自己爱的人,并被强迫接受和掩盖这个事实。这种极致的创伤,彻底扭曲了她对爱和占有的认知。阿俊成了她无法愈合的伤口,而寻找替身,成了她病态的疗愈方式。我,梅李,不过是因为容貌相似,而被选中的最新“止痛药”。
那个匿名者一次次给我发送证据,目的再明确不过:他要借我之手,扳倒洛世雄。我是目前唯一一个既了解部分内情,又因为受害者身份而具有一定可信度的人选。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接听后,对方用了变声器,声音电子化而诡异。
“录像收到了?”他\/她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谁?想干什么?”我努力保持镇定。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手握的证据,足以让洛世雄身败名裂,甚至……偿命。”对方顿了顿,“洛怡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罪证。她活着,就是对洛世雄永恒的折磨和威胁。但洛世雄不会让她永远‘病’下去,一旦他觉得失控,洛怡的‘意外’就会发生。”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洛世雄的敌人,不止你一个。他踩着我们很多人的尸骨爬上去。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像你这样的……引爆点。”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你可以选择继续沉默,拿着钱,活在恐惧里,等待洛家父女哪天想起你,再来一次‘清理’。或者,你可以站出来,赌一把,赌一个彻底解脱的可能。”
电话挂断了。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对方的话像魔咒一样萦绕不去。我意识到,沉默的代价可能比反抗更大。洛世雄现在按兵不动,或许只是暂时安抚住洛怡,或许是在评估风险。一旦他确定我是潜在威胁,我的“意外”恐怕也会提上日程。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我打听到,洛怡并没有被送进所谓的精神病院。她被洛世雄秘密转移到了海外,一处位于瑞士湖畔、安保极其严密的私人疗养院。名义上是治疗,实则是更高级别的软禁。洛世雄切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她惯用的医生和心理顾问。
这个消息,连同那段杀人录像,最终促使我做出了决定。我无法再忍受这种悬在头顶的利剑,也无法想象洛怡在那种绝对控制下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那才是她真正的、永恒的“行李箱”。
我联系了那位曾负责我案件的张警官,没有通过官方渠道,而是通过私人方式,约他见面。
我将两个U盘放在他面前。
“张警官,这是我收到的匿名证据。关于阿俊的真正死因,以及洛怡被转移的真相。”
张警官看完内容,脸色极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