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是那个匿名号码。这次没有图片,只有一行字:
“陈序喜欢在景山公园的万春亭看日落。今天天气不错。”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不再是警告,而是指引。这个匿名的“旁观者”在将我引向陈序。他\/她到底是谁?目的何在?是借刀杀人,还是真的想给我一个看清真相的机会?
风险显而易见。陈序显然是这个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之一,主动接近他可能打草惊蛇。但继续被育柯蒙在鼓里,被各方势力当作棋子摆布的感觉更糟。那个在竹林边一闪而过的灰色身影,像一根刺扎在我脑子里。是蒋峰吗?他在监视育柯,还是监视我?
我掐灭烟头,做出了决定。去景山公园。
初秋的午后,阳光带着暖意。
我混在游客和散步的市民中,沿着石阶向上走。
万春亭是景山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紫禁城,视野极佳。快到亭子时,我放慢脚步,果然在亭子一侧看到了陈序的身影。他依旧穿着中式上衣,背对着我,正凭栏远眺,金色的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光边。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装作偶然相遇的样子走过去。
“陈先生?这么巧。”
陈序闻声转过头,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极短暂的惊讶,随即被温和的笑容取代:“池先生?是啊,真巧。你也来看日落?”他的眼神里没有育柯父亲那种迫人的审视,也没有蒋峰的阴鸷,反而有种洞察世事的平静。
“听说这里是看故宫全景最好的地方,就来逛逛。”我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脚下那片恢弘的金色琉璃瓦海洋,“确实名不虚传。”
“是啊,几百年的风云变幻,都沉淀在这一砖一瓦里了。”陈序的语气带着感慨,“每次站在这里,都觉得个人那点烦恼,实在微不足道。”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我顺着他的话茬说:“陈先生看得通透。不像我,刚来北京,很多事情都理不清头绪。”
陈序侧头看了我一眼,笑容微妙:“年轻人,理不清头绪是常态。关键是,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以及,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亭子里还有其他游客,我们的谈话声不高,湮没在风声和远处城市的喧嚣里。
“代价?”我故作不解,“我只是想和育柯好好在一起,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陈序轻轻笑了一声,转回头继续看着远方:“池诚,你是个聪明人,就别绕弯子了。育柯那孩子,她认定的东西,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她给你那枚戒指了吧?”
我心中巨震,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怎么会知道?育柯告诉他的?还是……
我强作镇定:“嗯,说是她奶奶传下来的。”
陈序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在说:你真的相信吗?
沉默了几秒,他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为什么育柯的父亲,还有赵老先生,当初属意蒋峰吗?”
我摇摇头,心跳加速。
“不仅仅是因为蒋峰的能力和背景,”陈序缓缓说道,“更因为蒋峰……懂得规矩,也愿意守规矩。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哪些线,绝对不能踩。”
他特意加重了“规矩”和“线”这两个词。我想起了晚宴上育柯父亲类似的警告。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决定更直接一点,“我和育柯在一起,会踩到什么线吗?”
陈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一座山,不能有两只老虎。一个位置,也不能有两个人惦记。尤其当其中一个人,已经付出了很多,却眼睁睁看着别人轻易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时。”
他指的是蒋峰。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蒋峰对育柯并未死心,而我这个“空降”的人,成了他最大的障碍。
“可是育柯说,她和他早就过去了。”
“过去?”陈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有些东西,不是一句‘过去了’就能抹平的。尤其是涉及到家族、利益和……尊严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蒋峰那个人,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极重得失。他失去的东西,总会想方设法拿回来。”
一阵凉风吹过亭子,我感到一股寒意。陈序这是在提醒我小心蒋峰?他为什么要帮我?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直接问出了口。
陈序的目光重新投向暮色渐浓的紫禁城,声音飘忽:“也许是因为,我也不想看到一些不必要的……冲突。这个圈子需要平衡,而你的出现,打破了一些平衡。”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觉得你本质不坏,只是可能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卷入了怎样的漩涡。”
他的话真假难辨。可能真有维护平衡的考量,也可能有更复杂的个人目的。
“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陈序笑了笑,“这取决于你。是选择留在漩涡中心,迎接可能的风暴,还是……趁风暴还没完全成型,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他话锋一转,“不过,以育柯的性格,恐怕不会让你轻易‘避一避’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没有立刻接,而是对我点了点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池先生,记住一句话:在北京,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而真的东西,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说完,他转身走下亭子,接听了电话。
我独自留在万春亭,回味着刚才的对话。陈序透露了几个关键信息:第一,他清楚戒指的事;第二,他明确指出了蒋峰的威胁和不甘;第三,他暗示育柯的执着会让我难以脱身。但他始终没有点破戒指的真正来历,也没有解释他为何对这一切如此了解。
“真的东西,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戒指隔着衣服,传来冰凉的触感。最不起眼的地方……难道是指这枚戒指本身?它除了是谎言的信物,还藏着其他秘密?
下山的路,我走得很慢。华灯初上,北京城灯火辉煌,我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迷雾里。陈序是敌是友?那个匿名者引我来见他,目的达到了吗?
回到民宿楼下,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墙边,是蒋峰。
他手里把玩着车钥匙,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聊聊?”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晚宴时更冷。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停下脚步,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