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的初夏,伴随着海事总局的正式挂牌成立,一股前所未有的活力开始注入大明帝国这具古老而庞大的身躯。魏国公徐辉祖卸去了部分闲职,以惊人的效率和魄力投入到新衙门的筹建中。有皇权全力支持,有东宫(实质是朱雄英)在背后运筹帷幄,更有东海小捷带来的信心,尽管暗流依旧涌动,但明面上的阻力已大为减少。
海事总局的衙门,并未设在传统的六部街,而是选在了靠近龙江宝船厂旧址、可直通长江的一处开阔地。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这个新衙门,注定要与海洋和舰船紧密相连。
徐辉祖上任的第一把火,便是依据朱雄英制定的《海防总略》框架,细化各项章程。他召集了兵部、工部、户部的干吏,以及汤和从东南水师抽调来的有经验的将领、周忱从漕运系统带来的精通物流核算的官员,甚至还有几位被朱雄英点名推荐的、在“格致创新”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工匠。
这群背景各异、思维活跃的人聚集在一起,围绕着战舰设计、兵员招募、军饷筹措、贸易管理、远航探索等议题,展开了激烈而富有建设性的讨论。朱雄英虽未亲自到场,但他通过徐辉祖,将自己的核心思想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标准化、专业化、远洋化。
在战舰设计上,不再满足于对旧船的修修补补,而是确立了以装备侧舱火炮为核心的“洪武级”巡洋舰设计方向。工部将作监依据朱雄英提供的风帆战舰基本原理(再次归功于“古籍逸闻与梦中所得”),结合大明自身的造船工艺,开始了全新的设计。目标明确:更大(追求千料以上)、更快(优化船型与帆装)、更坚(改进龙骨与船板结构)、火力更强(预留至少二十门以上火炮位)。
在兵员招募上,打破了单纯从卫所军户中选拔的旧例。除了继续遴选善战之士进行严格的海上训练外,正式将“海事哨探”和“海军陆战”纳入水师正式编制,并提高了水手、炮手等专业技术兵种的待遇和地位,吸引更多熟悉海洋的人才投身军旅。
在贸易管理上,开始起草《大明海外贸易管理新例》,试图将传统的朝贡贸易与针对西洋商人的平等互市区分开来,设立不同的税率和管理办法,既维护天朝体面,又务实地获取税收和经济利益。
这些举措,每一项都带着浓厚的“朱雄英色彩”,充满了实用主义和前瞻性。
就在海事总局紧锣密鼓地搭建框架、制定规则的同时,朱雄英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处——那支仍在广东沿海徘徊不去、且态度日趋强硬的荷兰船队。
“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也为海事总局的成立,献上一份‘贺礼’了。”朱雄英在东宫对朱标和徐辉祖说道。
他的计划大胆而周密。他并未要求立刻集结全部力量与荷兰人决战,而是采取了“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策略。
他密令两广都司和市舶司,对外示弱,故意在贸易谈判中做出些许“让步”姿态,营造出一种明朝因内部压力而被迫妥协的假象,以麻痹荷兰人。同时,命令汤和派遣的浙闽水师分舰队,以及广东本地水师精锐,悄然向珠江口外的万山群岛一带秘密集结,依托岛屿地形,设下埋伏。
而真正的杀招,则来自于朱雄英对技术优势的绝对自信。他通过徐辉祖,将工部将作监刚刚生产出来的、仅有的五门经过“标准化”工艺改良、射程和精度均有提升的青铜舰炮,以及五十支初步达到列装标准的“洪武一式”燧发枪,紧急调拨给了这支伏击舰队。他要让荷兰人在自己最倚仗的火器领域,尝到失败的滋味!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荷兰人上钩。
范·戴肯果然中计。在得到明朝方面“愿意进一步磋商”的信号后,他志得意满,认为明朝终于在他的武力威慑下屈服。为了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取更大筹码,他决定亲自率领旗舰及另外两艘主力战舰,前出至万山群岛附近海域,进行所谓的“武力展示”。
当三艘高大的荷兰战舰耀武扬威地驶入预定海域时,早已埋伏在岛屿背后的明军舰队,如同潜伏的猎豹,猛然杀出!超过十五艘明军战船(包括数艘新式快船)占据了有利的“t”字头位置,借助风向,直插荷兰舰队侧翼!
“开炮!”
随着明军旗舰上令旗挥下,那五门精心布置在特定战船上的新式青铜炮发出了怒吼!虽然数量远逊于荷兰战舰侧舷的火炮,但其射击的准头和炮弹的威力,却让范·戴肯大吃一惊!一枚实心铁球精准地命中了他旗舰的尾楼,木屑纷飞,引起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他们的炮……”范·戴肯又惊又怒。
不待他调整,明军战船已然逼近。进入火铳射程后,装备了燧发枪的明军铳手,在相对平稳的船上,展现出了远超火绳枪的射击效率!“砰砰砰”的脆响连绵不绝,虽然在海战中杀伤效果有限,但给荷兰甲板人员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威慑和干扰。
“靠上去!跳帮!”
明军故技重施,利用数量优势和灵活的战船,不顾伤亡地贴近荷兰战舰。跳帮手们挥舞着刀斧,悍不畏死地攀上敌船。这一次,他们中部分精锐手中持有的,正是那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燧发枪!在近距离接舷战中,无需火绳、不怕风雨的燧发枪,成了可怕的利器,往往在荷兰水手还没来得及点燃火绳时,便已中弹倒地。
战斗异常激烈。荷兰战舰的确坚固,火炮也更具威力,但在明军有针对性的战术、局部技术优势以及绝对的兵力优势下,渐渐落入下风。范·戴肯的旗舰多处受损,另外两艘战舰也被明军死死缠住。
眼见事不可为,范·戴肯终于胆寒,下令拼死突围。最终,他凭借旗舰的坚固和手下水手娴熟的操船技术,撞开一条血路,带着满身创伤和浓烟,狼狈不堪地向南逃窜。另外两艘荷兰战舰,一艘被击沉,一艘在重伤后被明军俘获!
万山群岛海战,大明水师再次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此战,不仅再次重创了荷兰远东探索力量,更首次在实战中检验了新式火炮和燧发枪的海战价值,极大地提振了海军上下的信心!
捷报传回,南京沸腾!朱元璋闻讯,不顾病体,再次临朝,对有功将士大加封赏,并对海事总局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公开质疑发展海军的决策。
徐辉祖趁热打铁,以万山群岛海战的胜利和俘获的荷兰战舰为实证,迅速推进海事总局的各项章程落地。一艘艘新式战舰的龙骨开始在沿海各大船厂铺设,一批批经过选拔的水师官兵开始接受更严格的训练,《海外贸易管理新例》也开始在广东市舶司试行……
龙江之畔,海事总局的旗帜迎风招展。那旗帜之上,除了代表皇权的龙纹,更在朱雄英的建议下,增添了一道象征海洋的蓝色波浪纹。
龙旗漫卷,指向深蓝。
站在海事总局新建的望楼之上,朱雄英与徐辉祖并肩而立,望着长江口方向那水天相接之处。那里,是大明的现在,也是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国公,你看,”朱雄英遥指远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万里波涛,再非天堑,而是通途。我大明之龙旗,终有一日,将遍插其所能至的每一个角落!”
徐辉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豪情激荡。他知道,身边这位年幼的皇长孙,正在开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而他,有幸成为这伟大征程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深蓝之梦,已扬帆起航。而引领这梦想的潜龙,其目光所及,已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