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存并未下马,他稳坐于马背,待众人停下脚步后,他的目光最先落在那位身着蓝白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女子身姿轻盈娉婷,风姿绰约,但双眉微蹙,似乎心中有所忧虑之事。
谢道存知道韩相宜是在担心侯府因不见人影的韩贤如而受到牵连,他不动声色地向她摇了摇头。
韩相宜接收到他的暗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他是在告诉她不必担心吗?
她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倾显然没有料到谢道存会带着兵马前来,她眉头紧锁,语气不善地问道:“谢大人,你来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带兵横冲直撞皇家御苑,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道存微微眯起凤眸,不答反问:“这就要问长公主殿下您自己了,今日您又是想做什么呢?”
赵倾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她脸上依旧平静如水,语气坚定地答道:“本宫不过是设宴款待诸位罢了,何须多言?”
“设宴款待?”对方冷笑一声,“那驸马的行径,殿下又作何解释?”
杜崇?赵倾心中一惊,难道杜崇已经得手了?可谢道存又如何知晓她与杜崇的动作?
谢道存不再多言,冷冷道:“臣奉旨前来捉拿逆贼,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长公主见谅。”说完收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扬长而去,留下众人愕然相望。
谢道存带兵前来,又称杜崇为逆贼……赵倾终于反应过来。
杜崇有事瞒着她?!
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听谢大人这话,驸马似乎是背着长公主做了些什么,众人心思各异,有胆大的悄悄抬眼去瞧长公主的神色,只见赵倾面色阴沉,沉得几乎能拧出墨来。
东苑。
杜崇从昏沉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浑身赤裸,一丝不挂。他躺在床的外侧,没有被褥覆盖,而床的内侧却微微隆起,似乎有个人藏在被子下面。
杜崇眼中闪过一丝猥琐的光芒,心中暗自窃喜,看来美人就是在被子底下。
他早就对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王氏垂涎已久。
王氏容貌出众,身姿丰腴,可谓是珠圆玉润,几年前初次见到她,就叫他欲火丛生,念念不忘。
只是王氏总是与她的夫君谢道熙形影不离,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杜崇有个特殊的癖好,他不喜欢未经人事的少女,他偏好成熟的、经过人事的女子。当年与赵倾成婚,他甚至特意找人破了赵倾的身子,以满足自己的扭曲欲望。此刻杜崇心中满是对王氏的占有欲,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那层被褥,一睹她的芳容。
杜崇的手颤抖着,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缓缓掀开了那华丽的锦被。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被中人的面容上时,那双原本充满欲望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仿佛要从眼眶中脱出。
被子里躺着的,哪里是他朝思暮想的镇国公世子夫人王氏,而是他的亲生儿子——杜渝!
杜崇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窟,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惊愕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这……这怎么可能?我的美人呢?怎么会是杜渝?!”
没了被子,杜渝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迷茫而困惑,直到与杜崇那充满震惊与骇然的眼神相遇,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不解:“父亲?父亲,您怎么会在这里……”
杜渝的话还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兵甲的碰撞声,像是有千军万马正朝这里奔袭而来。杜崇的身体猛地一僵,迅速坐直了身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投向门口的方向。
他的耳朵绝不会听错——来人带着兵马,且来势汹汹。
杜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场风暴正悄然逼近,但他已无处可逃。
他迅速以手指为哨,吹响口哨,这是他早已安排好的信号,用来召唤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手下。留在京城的这二十多年,他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不仅在瑞雪园中布下了眼线,更是在各处重要场所,甚至连宫中,都悄然安插了自己的人马。
随着长哨声响起,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人纷纷现身,迅速集结到厢房门外,将谢道存的人马围在圈里。
谢道存目光冷峻地扫视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罢了,他并不急于行动,他今天有的是时间慢慢陪杜崇玩。
失去外面的视野,听觉就会变得异常敏锐,杜崇屏息凝神,仔细分辨着房外的动静。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外却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这种死寂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再也按捺不住,高声质问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在此堵我?”
谢道存心底估摸着时间,沉默不语。
杜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他咬了咬牙,再次开口:“是赵俨那老儿派你来的?”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这几年他的动作确实过于张扬,赵俨早就十分忌惮他,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赵俨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甚至还设下如此精妙的陷阱,将他置于这般尴尬的境地。
片刻后时机已至,谢道存轻轻一挥手,示意手下行动。
他带来的人马兵甲齐全,又都骑着高头大马,气势如虹。相比之下杜崇的手下虽有人数优势,却不过是乌合之众,哪里是这些精锐的对手?短短片刻就都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地面,惨叫声此起彼伏。
赵倾带着一群人匆匆赶到,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这片血腥的修罗场。这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和文弱书生,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一时间惊恐的尖叫声四起,不少人因承受不住这血腥的冲击而晕倒在地,场面混乱不堪。
韩相宜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眼前的血腥场面让她感到一阵不适。她深吸一口气,以手帕掩鼻,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目光迅速扫视四周,试图从混乱中理清头绪。
谢道存选择在此时围剿杜崇,显然是杜崇在暗中策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再联想到失踪的世子夫人王氏,韩相宜的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的猜测,王氏的失踪定与杜崇有关。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面前的厢房,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与不忍,难道王氏和杜崇都在厢房之中,若是如此,王氏恐怕已经被……
赵倾站在人群前,脸色苍白,心中既震惊又愤怒。事态已然超出预料,赵倾紧紧攥着拳头,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最终落在了谢道存的身上。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质问:“谢道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御苑大打出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殿下若真想知道这厢房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不如亲自推开这扇门,一探究竟。”谢道存的声音冷冽而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厢房内,杜渝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
杜崇死死按住他,不让他发出任何声响,更不让他离开半步。杜渝浑身颤抖,脑海中充斥着恐惧与绝望,以为父亲真的要对他下毒手。这时他听到了母亲赵倾的声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哭喊起来:“母亲!母亲快救我!父亲要杀我!父亲要杀我啊!”
他的声音凄厉而绝望,穿透了厢房的木门,回荡在院中。赵倾听到儿子的呼救,脸色瞬间惨白,杜渝怎么会在里面,杜崇的心狠手辣,赵倾再清楚不过。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快步冲向厢房,推开那扇紧闭的门。
打开门,只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赤裸相对,丈夫还压在儿子的身上,脸色红亮。
赵倾只觉荒唐,没多久也晕了过去。
韩相宜刚欲看清厢房内的情形,一道身影却如疾风般从马背上跃下,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
谢道存遮住了她的视线,“不要看,脏。”
她微微一愣,随即抬眸,与男人的目光在混乱中不期而遇。
四目相对的刹那,周围的喧嚣都骤然静止,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对视。
……
韩贤如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脑袋沉重得像是灌了铅,眼前一片眩晕。她勉强撑起身子,手扶着额头,闭目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了清醒。
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四壁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孤零零地摆在那里。周围静得出奇,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整个御苑像是陷入一片沉寂。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晕倒前的情景。
记得当时几位夫人和小姐们去更衣时,一个丫鬟为她斟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她的衣裙上,弄得她不得不去换身衣裳。
那丫鬟态度傲慢,狗眼看人低,将她带到更衣房后,既没告诉她该怎么走,也没给她准备衣物就径自离开了。
她只好自己摸索着房间。
拐进一条小路时,她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把她送到西苑的厢房里,殿下已经在路上了。”她心中一惊,偷偷探出身子,想要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以及那个被送走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看,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说话的竟是长公主的贴身丫鬟赋诗,而地上躺着的,赫然是世子夫人、谢永泱的母亲王氏。
长公主为何要对王氏下手?
赋诗要把王氏送到哪里去?
韩贤如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心中惊恐万分,急忙想要离开,可就在转身后退时,脚下不慎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引得赋诗立刻警觉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紧接着,韩贤如只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现在,她身处这间陌生的房间,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这里是西苑吗?
她撞见不该撞见的事情,长公主会不会将她灭口?
韩贤如试图起身,却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榻上坐了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正要下榻,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槅扇“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