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指尖刚触到微凉的紫檀木桌沿,便听见“自愿被杀”四字,那瞬间她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了蜷,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涟漪——有印证猜想的涩,也有难掩的怅然。
宋霁她喉间轻滚,声音比寻常低了几分:“我……料到了……”话音落,她便转过身,避开了辰平王的目光,寻了窗边一张梨花木椅坐下,宽大的衣袖扫过椅面,带起一缕细尘。
辰平王见状,缓缓起身。他身着暗纹紫袍,腰间玉带佩着一枚白玉佩,行走间玉佩轻叩,声线沉缓。
他走到宋霁对面的主位旁站定,目光落在她微垂的侧脸上,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语气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疼惜:“公主是聪明的。”
辰平王他知晓宋霁素来敏锐,此事若她细想,断不会猜不透,可正因这份聪明,才要更早背负这桩阴私。
宋霁指尖忽然在桌面轻轻敲了起来,笃、笃、笃,节奏不急不缓,倒像是在叩问答案。
“那若是我今天不说,皇叔可是有怀疑的人选了?”宋霁她抬眼,眸中带着几分探究,“我想皇叔查这么多天,肯定不是一无所获吧?”
宋霁她没说的是,前日她追着那形迹可疑的黑衣人,一路到了吴林府邸内,虽未抓着人,但辰平王也是知晓的。
辰平王闻言,没有绕弯子,直接颔首道:“我的怀疑目标就是吴林。”
“所以……周珩安和吴林之间,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宋霁眼睛倏地一亮,像是突然理清了脉络,语气笃定了几分。
先前宋霁她总觉得周珩安的死透着古怪,如今联系上吴林,那层模糊的迷雾,似乎终于要散了。
宋霁望着桌案上摊开的宣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边,声音里裹着一层化不开的茫然:“我总觉得这团迷雾要剥开了……可心里头的慌,却半点没少。”
宋霁她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语气里满是怅然,“我明明和他一起共事多年,原以为也算知根知底,可到了扬州才发现,我竟然还是看不懂他……”那失落像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压在她眼底,任她怎么克制,都藏不住那份手足无措。
辰平王坐在对面,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朝堂倾轧、人心叵测,自然瞧得懂宋霁这份失落背后,藏着对周珩安不一样的情愫——那是共事多年生出的信任,掺着几分连她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在意。
可事到如今,说“别多想”太过苍白,说“会好的”又显得虚浮,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看着她,任书房里的沉默漫过片刻时光。
片刻后,辰平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他要脱离你的掌控了……”他说着,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窗外晃动的竹影上,似在思索这盘棋局的走向。
这话像一道惊雷,让宋霁猛地抬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是啊,她当初步步为营来到扬州,本是想借着周珩安在朝堂的势力,悄悄攥紧权柄,可如今回头看,周珩安的心思深不见底,她非但没达成目的,反而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走——她好像,早已从布局者,沦为了他手中的工具。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发冷,指尖也微微泛了白。
宋霁指尖的凉意还未散尽,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要将心头的慌乱一并压下去。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辰平王身上,语气里少了几分茫然,多了些试探:“皇叔虽久居扬州,不在京城中枢,但这天下间大大小小的关系脉络,想来还是尽在你的视线内的。”她清楚辰平王的城府,即便远离朝堂,也绝不会任由局势脱离掌控。
辰平王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半分回避,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深沉,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当然,也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他没有明说“不知道的”究竟是什么,却像一颗石子,轻轻投进了宋霁的心湖。
宋霁心头咯噔一下,那丝不妙的预感又浓了几分,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摆。可她也清楚,辰平王若想说,不必她追问;若不想说,再多问也无益。于是她压下心头的疑虑,扯出一抹浅淡的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认可:“好,皇叔果然是有手段的!”
“话回来,周珩安这里你怎么打算?放任不管?”辰平王将话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