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周围一下就静了。
沈清棠拽着傅司寒的衣领,手指用力得发白。她那双能看透命数的眼睛里,满是从没见过的惊惶,像刚从悬崖边勉强退回来,差点掉下去一样。
“你说什么?”傅司寒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劲儿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眼里全是惊疑,身上的气息一下子乱了,“什么叫帮我们抢时间活命?那残魂不是在吸你的情感和我的灵力吗?”
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刻钟前,他们还在说要用定情藤的花粉做香囊,来“控制”和“削弱”那致命的连接。
可现在,沈清棠却说,他们一直防着的“敌人”,其实是唯一的“救兵”?
这反转太离谱,连他稳如磐石的心都乱了。
“我没骗你,也绝不会看错!”沈清棠逼着自己冷静,声音却还是抖的。
她指着自己左眼——那里还留着淡淡的银痕,“我的命数眼看到你未来的命数时,收到了本源的第二次警告,比银血警示还疼!它说,我看到的未来是被‘修正’过的!”
她深吸一口气,震惊过后,脑子反倒清楚了。
“记得吗?我们一开始算的结局是,三个月后在昆仑山,青铜面具人设下死局,我们根本活不了。那是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掉的死路。”
傅司寒眉头紧锁,眼神利得像刀,没打断她,让她继续说。
“但刚才,我看到的命数变了!昆仑山的危机还在,但前面多了个新的、更近的节点——七天后,书房密室!”沈清棠语速飞快,像在倒脑子里刚炸开的信息,“这个节点一出现,我左眼的银丝就有了反应——是生机!虽然弱,但确实是!”
“它不是乱吸我们的情感,是在用我们最强烈的情感当燃料,硬改命数!它知道我们本来会死,所以拼命吸收,想在死局来之前,给我们撬开一条生路!它不是在学婴儿,是在求救!用最本能的方式喊我们——快点,再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话像道雷,在傅司寒脑子里炸开。
他愣住了。
原来那残魂每次贪婪地吸,每次让沈清棠难受的连接,都不是抢,而是在拼命救他们。
它喊的那声“娘”,或许根本不是学婴儿,是它太虚弱,本能地依赖能改命的情感源头。
他们差点亲手掐断自己唯一的活路。
“小姐……”一直没说话的阿影脸色惨白。
她捧着刚采的定情藤花粉,觉得烫得要命,“那……这香囊还做吗?”
这问到了点子上。
傅司寒的目光立刻投向沈清棠。
如果残魂是来救他们的,之前的计划就全错了。用香囊缓和情绪,不就等于给救兵断粮吗?
沈清棠没马上答,她盯着傅司寒,眼里的惊惶慢慢退去,换成了更重的决绝。
“做,不仅要做,现在就做。”
她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意外。
傅司寒攥紧拳头:“清棠!你疯了?我们现在需要它加速,不是减速!”
“不,你没懂。”沈清棠摇头,视线从他紧绷的下巴移到他带血丝的黑眸上,“它是在帮我们‘加速走向命运’,但它用的燃料是我们的‘爱’。可你想过吗?爱这东西最不好控。”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像在说一个更残酷的事实:
“它就像饿疯了的旅人,不管是清水还是毒药,只要是水就喝。它分不清我们情绪的差别,只知道越强烈越好。我们温情的爱它吸,情到浓时的爱它也吸;可如果我们因为恐惧、绝望产生的强烈情绪,它照样当好东西,疯狂地吸!”
沈清棠的指尖轻轻点在傅司寒胸口——那里是他心跳的地方。
“它硬开的这条路,通向七天后的书房密室,但路上全是未知的危险。如果我们被情绪带偏了呢?如果我们的恐惧被它当成‘燃料’,催生出更可怕的岔路呢?它在抢时间,但它像把没鞘的剑,能斩断死局,也能随时割伤我们。”
“所以定情藤不是用来‘削弱’它,是‘提纯’。我们不是要切断连接,是要选给它的‘燃料’。把恐惧、愤怒、绝望这些负面的强烈情绪过滤掉,只留最纯粹、温和、坚韧的爱意喂它。要让它吃得‘好’,不是吃得‘饱’。这样才能保证它冲那个生机节点时,不会跑偏,不会把我们带进另一个坑。”
一番话条理清楚,瞬间把大家从震惊里拉了回来。
傅司寒眼里的血丝慢慢退了,只剩下震撼和后怕。
他看着眼前的妻子——总能在最险的时候拨开迷雾,直戳问题核心的女人。
他以为自己是她的屏障,到头来,她才是为所有人掌舵的人。
“我明白了。”傅司寒松开手,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你掌舵,我稳住船。阿影,按小姐说的,现在就去做香囊。”
“是!”阿影重重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卧室里只剩沈清棠和傅司寒。
那颠覆一切的冲击过后,更沉、更急的压力压了下来。
七天。
他们只有七天,去面对那个被硬提前的命运节点。
沈清棠看着傅司寒,想从他脸上找点安心的感觉。
可她清楚地看到,傅司寒下令后,垂在身侧的手还攥得紧紧的,指节用力得咯咯响。
他呼吸看着平稳,胸口起伏却比平时快。
他好像接受了这一切,但“自己的爱意是双刃剑”、“自己既是守护者也是最不稳定的源头”这两件事,显然没那么容易消化。
沈清棠心一沉。
她忽然意识到,刚才的分析漏了最关键的一点。
她能理智地算利弊、权衡得失。
可傅司寒呢?
他不是机器,是个情感浓烈到能被残魂当成主要“燃料库”的人。
让他去“控制”和“筛选”自己的爱,本身就是矛盾的。
这就像让一座快喷发的火山,去精细控制每一缕岩浆。
她看着他沉默地转身,走到卧室角落,背对着光,整个人像陷在阴影里。
额角一根青筋在光影里隐隐跳动。
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抓住了沈清棠的心。
她忽然懂了银血警示的真正意思。
命数本源警告的,或许根本不是残魂的威胁,也不是提前的危机。
是她身边这个男人。
这个处在情感风暴中心,眼看就要被自己控制不住的力量……彻底吞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