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阴鼎的黑气在月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像极了落枫村沼泽里的死水。我们借着西侧乱石堆的阴影猫腰潜行，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掌生疼，阿朵却走得极稳，背篓里的陶罐碰撞声被风吹得无影无踪。离鼎还有五丈远时，她突然抬手示意停下，指尖捏着一小撮银灰色粉末：“迷魂粉遇风即散，得绕到上风处。”
我与珍香对视一眼，悄然绕到鼎的东侧。此处正好有棵枯树挡着，两名守鼎教徒正背对着我们闲聊，腰间的弯刀在火光下闪着寒芒。阿朵手腕轻扬，粉末如细雾般飘向两人，不过呼吸间，那两人便像被抽了骨头般瘫倒在地，鼾声瞬间盖过了微弱的挖掘声。“这粉混了曼陀罗花粉，能睡两个时辰。” 她压低声音解释，同时从背篓里翻出黄符 —— 正是昨晚备好的封墓符。
时机已到。我握紧青云剑，借着石块的掩护猛地跃起，剑身阳炎如岩浆般暴涨，“当” 的一声劈在聚阴鼎侧面。鼎身的人面纹饰发出刺耳的尖啸，一道半尺宽的缺口应声而开，浓黑的阴气如同破袋的煤烟喷涌而出，带着腐尸的腥臭。墓前的教徒们先是一愣，随即纷纷转头：“有人捣乱！抓住他们！”
十余名教徒抄起弯刀冲来，刀刃上竟也涂着黑气。珍香的虚影从剑中跃出，青云剑在她操控下化作一道白光，连续斩出三道阳炎弧光。“噗嗤” 几声，冲在最前的教徒被阳炎扫中手臂，衣袍瞬间燃起，疼得他们满地打滚。可还没等我们喘息，墓门方向突然传来 “轰隆” 巨响，整座封土堆都在震颤，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爬 —— 比黑石岭的夜风冷上十倍。
“不好！他们要放尸体出来炼珠！” 阿朵惊呼着甩出封墓符，三张黄符如离弦之箭贴在墓门新裂开的缝隙上。符纸瞬间泛起金光，阴气的泄漏顿时减缓，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挤出个穿黑袍的老者，他枯瘦的手指捏着古怪法诀，手中三尺长的骨杖直指符纸：“黄毛丫头的伎俩也敢献丑！”
骨杖顶端的骷髅头突然睁开猩红双眼，一道黑气射向封墓符。我亲眼看见符纸表面的金光像被泼了墨般迅速消退，随即 “腾” 地燃起绿火，转眼便化为灰烬。老者桀桀怪笑：“徐晃将军的部曲尸身，个个带着军魂煞气，正好炼我的阴煞珠！今日就算赵虎来了，也拦不住我！”
他猛地挥动骨杖，墓门 “嘎吱” 一声彻底洞开。月光照进墓道的瞬间，数十具身着残破铠甲的尸体缓缓走出，每具尸体都泛着浓郁的黑气，腐烂的皮肉下露出森白骨骼，正是道家典籍中记载的 “尸煞”。为首的尸煞腰间还挂着 “徐晃部曲” 的铜牌，此刻却空洞的眼窝盯着我，猛地扑了过来。
我挥剑格挡，青云剑与尸煞的骨爪相撞，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剑身蔓延，震得我手臂发麻，虎口险些裂开。“这些尸煞被阴气化去了灵智，只知杀戮！” 珍香的虚影飞向老者，剑魂光芒如丝带般缠住骨杖，试图阻止他继续施法。可老者反手一掌拍在虚影上，黑气瞬间侵入剑魂，珍香的身影竟淡了几分，疼得她闷哼出声。
“纯阴之魂？倒是比尸煞更滋补！” 老者眼中闪过贪婪，骨杖再次挥动，又有十数具尸煞从墓中涌出。阿朵急忙吹响青铜蛊哨，三只赤焰蛊从背篓中飞出，朝着尸煞的眼窝飞去，可尸煞周身的黑气却将蛊虫弹开。“它们的阴气太浓，普通蛊虫没用！” 阿朵急得额头冒汗，又摸出封蛊绳准备迎战。
就在这危急关头，岭下突然传来震耳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兵的呐喊：“赵虎在此！邪祟受死！” 西北方向火把如长龙般蜿蜒而上，数百名轻骑疾驰而来，火把的阳火光芒逼得尸煞连连后退，它们腐烂的皮肤被火光烤得滋滋作响。赵虎挺枪跃马，从队伍中冲出，一枪精准刺穿为首尸煞的胸腔：“道爷莫慌！我来助你！”
士兵们纷纷下马，结成方阵向前推进。他们手中的火把不仅能照明，更是克制阴邪的利器 —— 道家有云 “阳火能破万阴”，这些尸煞虽凶，却最怕这人间阳气最盛的火焰。一名士兵不慎被尸煞抓伤，立刻有同伴将火把凑过去，伤口处的黑气遇火便散，只留下浅浅的血痕。
混乱中，我趁机冲向黑袍老者。青云剑的阳炎在掌心灼烧，这一次我将师父留下的敕水法诀融入剑招，指尖蘸着符水划过剑身，阳炎瞬间暴涨三尺：“老贼，拿命来！” 老者刚要挥动骨杖抵挡，却见珍香的虚影拼着再次变淡，猛地撞向他的手腕。骨杖微微一偏，我的剑正好斩断杖身，骷髅头 “啪” 地落在地上，滚出老远。
老者脸色骤变，伸手便要去摸怀中的阴煞珠半成品。阿朵早有防备，封蛊绳如灵蛇般甩出，精准缠住他的手腕。这绳索是用苗寨百年山藤混合朱砂炼制，遇邪则紧，老者越是挣扎，绳索勒得越牢。“你们敢坏我大事！” 他目眦欲裂，口中念起恶毒咒语，周身竟开始浮现黑气。
“斩草要除根！” 我不再留情，青云剑阳炎凝聚于剑尖，一剑刺入老者胸口。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口中喷出黑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随即化作一缕缕黑气消散，只留下那枚阴煞珠半成品滚落在地。阿朵急忙上前，用桃木盒将珠子装好：“这东西留着或许有用，能引出水煞的踪迹。”
赵虎策马来到墓门前，看着被毁掉的聚阴鼎和倒地的尸煞，长长松了口气：“还好道爷你们来得及时，若真让这阴煞珠炼成，附近三县怕是要遭大难。” 他挥挥手，命士兵将昏迷的教徒绑起来，又让人用石块重新封堵墓门，“我已让人取来朱砂和五色布，按古法封殓，定能护住将军遗骸。”
我走到墓门旁，看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劳作，心中却仍有疑虑。方才老者的邪术比昨日的黑袍头目高明太多，那骨杖上的煞气绝非赤枫堂寻常教徒所能拥有。珍香的虚影虚弱地靠在剑上，青云剑突然微微震颤，剑身映出一道微弱的阴气，如细线般指向西南方向 —— 那阴气中带着淡淡的水腥气，与聚阴鼎的尸臭截然不同。
“赵将军，多谢相助。” 我收回目光，抱拳道，“但这只是阴罗余孽的小伎俩，西南方向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阿朵打开桃木盒，阴煞珠半成品在月光下泛着黯淡的光：“这珠子里的阴气混着水泽之气，我奶奶的蛊经里记载，阴罗教早年曾在迷雾沼泽建过水煞祭坛，专门炼制水属性邪物。”
赵虎闻言脸色一沉：“迷雾沼泽？那地方常年瘴气弥漫，人进去就迷路，传说沼泽底下埋着千年前的邪物。” 他想了想，又道，“我派十个精锐士兵护送你们过去，再带上军中的防毒丹，或许能派上用场。”
我谢过他的好意，却摇了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们三人行事更方便。况且珍香能感应阴气，不会迷路。” 珍香的虚影勉强笑了笑：“道爷放心，只要那祭坛还在，我就能找到它。” 她顿了顿，又道，“方才那老者的掌力里有噬魂煞的气息，像是扎尔族的邪术，这伙人与苗疆的邪派也有关联。”
当晚，我们仍在军营休整。阿朵用苗寨的草药给珍香疗伤，浅绿色的药汁滴在剑身上，泛起淡淡的光晕，珍香的虚影明显凝实了些。“那扎尔族是苗疆的叛徒，擅长用尸水炼煞，和阴罗教早有勾结。” 阿朵一边捣药一边说，“水煞祭坛若真在沼泽下，他们怕是在炼更厉害的邪物，说不定与千年邪祟有关。”
我擦拭着青云剑，剑身的阳炎纹路在烛光下忽明忽暗。从落枫村的血枫蛊，到黑石岭的阴煞珠，阴罗余孽的阴谋层层递进，如今又牵扯出迷雾沼泽的水煞祭坛和扎尔族。这背后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将各方邪势力都网罗其中。
第二天清晨，我们辞别赵虎，踏上前往西南的路。他派来的士兵送了我们一包防毒丹和一张简易地图，地图上用红笔标出了迷雾沼泽的位置：“翻过前面的断云岭，再走半日就能到沼泽边缘，道爷千万小心。”
阿朵将防毒丹分给我和珍香，又往背篓里添了些驱瘴粉：“这粉末能驱散普通瘴气，但若遇到水煞催生的毒雾，就得靠玄阳松针了。” 珍香的虚影飘在前方引路，青云剑的震颤越来越明显，剑身映出的阴气也愈发清晰。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潮湿的瘴气，远处的山峦被白雾笼罩，看不清轮廓。珍香突然停下脚步，指向白雾深处：“道爷，水煞的气息就在里面，祭坛应该藏在沼泽中心。”
我握紧青云剑，深吸一口气。白雾中隐约传来水流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诡异吟唱，那声音不像人声，倒像是某种水怪在低语。阿朵将青铜蛊哨含在口中，封蛊绳也已握在手心：“准备好了，进去吧。”
踏入白雾的瞬间，温度骤降，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湿滑。青云剑的阳炎自动泛起微光，驱散了周围的瘴气。前方的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根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刻着扭曲的符文 —— 那正是阴罗教的图腾。
看来，迷雾沼泽的水煞祭坛，真的到了。一场新的恶战，已然在这片白雾中等待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