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边缘,破旧船坞的阴影里,叶残生屏息凝神。《归藏息》内息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流转,每一次循环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一丝丝消解着镇海印反噬留下的灼痛。凌素心给的碧凝丹药效已过,此刻全凭意志支撑。他紧握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斩浪”剑,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剑格,试图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根据百晓生提供的线索,下一道“辟水”剑魄很可能就在这片区域。
泊舟客像一尊沉默的石像,靠在一根腐朽的木桩上,草帽檐下目光如鹰隼,扫视着周围浑浊水域和堆积如山的废弃船骸。这片区域是海市三不管地带中的灰色角落,流民、逃犯、销赃者在此汇聚,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腐木和某种血腥混合的怪味。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和咒骂,旋即又被死寂吞没。
凌素心不在身边。她凭借对海市暗网的熟悉,独自去探听更确切的消息,特别是关于可能也已潜入此地的净海营或“夜枭”杀手的动向。分别前,她再三叮嘱泊舟客,务必护住叶残生,在其伤势未稳前,不可轻易涉险。
等待令人焦灼。叶残生能感觉到,怀中那枚得自蚌仙楼楼主的“星符”正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与锈剑的低鸣隐隐呼应。这感应时强时弱,指向船坞深处那片最黑暗、最杂乱的水域。那里停泊着几艘几乎完全沉没的旧船骨架,水下情况复杂,是绝佳的藏身(或埋伏)之地。
“有动静。”泊舟客突然压低声音,鱼叉悄无声息地滑入手中。他示意叶残生看向左前方一片漂浮着油污的水面。那里,几个黑影正从一艘半倾覆的货船残骸后鬼祟冒出,借着漂浮的垃圾掩护,向他们的藏身处缓缓靠近。来人共四个,衣着破烂,眼神却狠戾如狼,手中持着分水刺和短弩,显然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专干杀人越货勾当的水匪。
“冲我们来的。”泊舟客冷笑,“看来有人把咱们当肥羊了。”他经验老到,一眼看出这几人不过是探路的石子,真正的危险可能还在后面。
叶残生深吸一口气,压下经脉的不适,缓缓站起身。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要验证——验证他重伤之后,还有几分战力?验证这柄锈剑,在真正面临生死搏杀时,能否展现出“引星枢”应有的锋芒?
水匪也发现了他们,不再隐藏行迹,发出一阵怪叫,加速冲来!两人手持分水刺直取泊舟客下盘,另一人则跃上旁边一堆破木箱,端起弩箭瞄准叶残生!还有一人身形诡异,如同泥鳅般滑入水中,消失不见。
“小心水下!”泊舟客大喝一声,鱼叉化作一道乌光,精准地格开最先刺到的两柄分水刺,同时脚下一错,避开水中突然刺出的一抹寒芒!他独斗三人,身形在狭窄的立足点上闪转腾挪,鱼叉时而如枪疾刺,时而如棍横扫,招式狠辣实用,一时间竟将三名水匪逼得手忙脚乱。
而叶残生这边,危机已然降临!那名弩手扣动扳机,淬毒的弩箭带着尖啸直射他面门!同时,水下那名水匪也悄无声息地潜至他脚下,匕首向上捅来!
生死一线间,叶残生体内《归藏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发运转!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拧腰,锈剑看似笨拙地向上撩起——并非格挡,而是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迎向弩箭!
“叮!”
一声轻响,锈剑的剑脊竟恰到好处地拍中了弩箭的侧面,将其引偏,“夺”的一声钉入旁边的木桩!而叶残生的脚步骤然一变,如同踩在涌动的潮汐之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水下袭来的匕首,同时反手一剑,顺势下劈!
“噗嗤!”
锈剑毫无阻碍地斩入水面,带起一溜血花!水下传来一声闷哼,一股血色迅速弥漫开来。那名水匪恐怕至死都不明白,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为何会落空,而那柄看似废铁的剑为何如此锋利?
叶残生自己也愣住了。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不是自己在动,而是身体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战斗本能,配合着锈剑的引导,完成了这一系列精妙至极的闪避和反击。是《归藏息》与剑魄产生了共鸣?还是……叶家血脉中沉睡的战斗记忆苏醒了?
与此同时,泊舟客也解决了战斗。他卖了个破绽,诱使一名水匪冒进,鱼叉闪电般刺穿其咽喉,随即横扫,将另一人砸入水中,最后一名水匪见势不妙,想要跳水逃走,却被泊舟客掷出的鱼叉精准地钉在船板上。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船坞重归死寂,只剩下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泊舟客拔出鱼叉,走到叶残生身边,看着他脚下泛红的水面,又看了看他手中滴血不沾的锈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赞赏:“好小子!这一手……有点意思了!看来这锈疙瘩,还真不是凡品。”
叶残生缓缓收剑,感受着体内气息的翻涌与平复。虽然只是短暂交手,却让他对自身力量和手中剑有了新的认识。伤势依旧沉重,但一种久违的信心,正随着初试锋芒的快意,悄然滋生。
然而,两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小小涟漪。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凌素心迟迟未归,而这片水域深处,那来自“辟水”剑魄的感应,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危险。
(第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