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令传来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叶残生心中激起圈圈涟漪。这波动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心跳般的韵律,温柔而执着地指向残骸深处那点微光。
与此同时,那星槎残骸内部透出的乳白色微光,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微微闪烁了一下,光芒虽未增强,却变得更加稳定,仿佛在黑暗中坚定地回应着这遥远的呼唤。
有戏!
叶残生心中狂喜,立刻屏息凝神,将全部意识沉入这奇妙的感应之中。他尝试着不再将星槎令视为死物,而是当作沟通的桥梁,将自己精纯的《归藏息》内息,小心翼翼地、如同涓涓细流般,注入令牌之中。
嗡……
星槎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表面的船锚图案流淌过一层温润的光泽。那股独特的波动随之增强,变得更加清晰、更具穿透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跨越空间,与残骸深处的微光紧紧连接在一起!
这一次,回应更加明显!
残骸深处的微光骤然明亮了数倍,虽然依旧柔和,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将周围数十丈内的浓雾驱散了大半!光芒所及之处,那些原本漂浮游弋的雾傀,如同被灼伤般,发出凄厉痛苦的嘶鸣,身上灰绿色的雾气剧烈翻腾、消散,它们惊恐地向后退缩,本能地远离这令它们厌恶和恐惧的光明!
有效!这微光果然是雾傀的克星!
叶残生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重新吹旺高举,右手紧握光芒流转的破邪刺,周身《归藏息》阳气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如同一个移动的小太阳,猛地从礁石后冲出,化作一道利箭,直射星槎残骸!
“吼!”
周围的雾傀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与阳气激怒,发出狂暴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试图阻挡这闯入禁地的生灵。但它们一靠近叶残生周身阳气笼罩的范围,或是被残骸微光扫到,便如同冰雪遇火,身形迅速黯淡、溃散!
叶残生将身法施展到极限,在礁石与残骸散落的木板间灵活穿梭,破邪刺舞动如轮,将敢于近身的雾傀一一击散。他并非要与它们缠斗,目标只有一个——冲进残骸内部!
噗!嗤!
一只雾傀从侧面偷袭,冰冷的死气擦过他的左臂,瞬间留下一道乌黑的冻痕,剧痛钻心!叶残生闷哼一声,反手一刺将其逼退,脚步却毫不停滞。另一只雾傀从头顶扑下,他险之又险地低头避过,顺势一个翻滚,冲过了最后一段距离,一头撞进了星槎残骸那巨大的断裂豁口!
就在他踏入残骸内部的刹那,周身压力骤然一轻!外面雾傀疯狂的嘶鸣和攻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残骸内部的空间,被那团稳定的乳白色微光彻底照亮,温暖、干燥,充满了一种令人心安的古老气息。
他成功了!
叶残生背靠着冰冷的船壁,大口喘息着,汗水浸透了衣衫,左臂的冻伤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内部。
这里似乎是船只曾经的底舱一部分,空间巨大,到处是倒塌的桅杆、断裂的缆绳和破碎的木箱,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而光芒的来源,就在舱室最深处——那是一盏被固定在一根粗大、刻满符文的中央龙骨上的灯盏。灯盏造型古朴,非金非玉,灯芯并非火焰,而是一颗龙眼大小、不断散发出柔和乳白光晕的奇异珍珠!
“定魂珠?”叶残生脑海中闪过一个从父亲杂记中看到的古老名词。相传此珠有安魂定魄、驱邪避瘴之奇效,乃深海至宝。看来,这就是星槎能在如此险地保存部分灵韵的关键。
他的目光很快被灯盏下方的一物吸引。那是一个半嵌入龙骨基座、被灰尘覆盖的金属盒子。盒子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个与星槎令上完全一致的船锚凹槽。
没有丝毫犹豫,叶残生走上前,将手中的星槎令按入凹槽。
严丝合缝。
咔嚓一声轻响,盒子应声弹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三样东西:一卷用某种防水兽皮精心包裹的卷轴;一个巴掌大小、材质似玉非玉、表面光滑如镜的白色罗盘;以及几块用油纸包好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深褐色块状物。
叶残生首先展开卷轴。上面是用朱砂绘制的精密海图,范围远超他之前所见,详细标注了从碎星屿通往南方一片名为“翡翠环礁”的安全航线,以及沿途的暗流、漩涡、补给点和危险区域。海图边缘还有几行小字注解:“星槎海图,赠有缘人。循此路,可暂避锋芒,抵达‘海市’外围。然,‘海市’非善地,慎之。”
海市?叶残生心中一动,难道是指那个东南沿海最大的黑市——海市蜃楼?那里龙蛇混杂,或许真有暂时藏身和获取情报的可能。
他拿起那个白色罗盘,触手温润。当他的手指接触到罗盘中心时,罗盘表面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稳稳地指向某个固定的方向,同时罗盘边缘浮现出几个细微的光点,似乎代表着周围的岛屿。这竟是一件能在大雾和磁暴中指引方向的奇物!
最后是那几块药饼,叶残生嗅了嗅,判断出是极上等的金疮药和固本培元的丹药,正是他们眼下最急需的!
收获巨大!这些物资,尤其是海图和罗盘,无疑是雪中送炭!
不敢久留,叶残生将三样东西小心收好,深深看了一眼那盏维持着这片净土的“定魂珠”灯盏,毅然转身,冲出残骸。
外面的雾傀依旧在微光边缘徘徊嘶吼,却不敢越雷池半步。叶残生凭借罗盘的指引和记忆,沿着来路快速返回。有了明确的方向和驱雾手段,回程顺利了许多。
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栖身的洞穴时,留守的守礁人看到他安全归来,手中还拿着东西,都激动地围了上来。
叶残生来不及休息,立刻将海图铺开,指着“翡翠环礁”的路线,又展示了指向罗盘和丹药。绝境中看到如此清晰的生路和补给,所有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一名守礁人哽咽道。
叶残生重重点头,目光却再次投向洞外。浓雾依旧,那艘诡异的巨船黑影也依旧停泊在远方。生路已现,但能否真正踏上这条路,冲破这最后的封锁,仍是未知之数。
(第四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