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言一觉睡到日头爬过了正午,窗外的蝉鸣像拧足了劲的弦,聒噪得直往人耳朵里钻。揉着发沉的太阳穴坐起身,脑子里还晕乎乎的——昨儿去黑市没见到人,心里像堵着团乱麻,翻来覆去熬到天快亮才眯瞪了会儿。
起来从空间随便拿了两个菜包子吃了后,整个下午便待在家里,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屋檐下。
直到夕阳把院墙染成橘红色,才起身往屋里走,从空间里取出来的杂粮面。这些杂粮是之前从粮铺买的杂粮,颗粒不算饱满,自己向来不吃,空间里种的新米新面才够顺口,这些杂粮留着也是占地方,正好拿去鬼市换点东西。把杂粮面分装成三小袋,扎紧袋口,塞进背篓里。
换衣裳时,翻出箱底那件父亲生前穿的灰布短褂,料子厚实,就是领口和袖口磨得有些发亮,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倒正好能遮住身形。又从柜子里扯出条深蓝色的面巾,往脸上一蒙,只露出双眼睛,连鬓角都遮得严严实实——鬼市鱼龙混杂,这样才稳妥。
一切收拾停当,背篓往肩上一挎,杂粮面沉甸甸地坠着。抬头看了眼天,墨色已经漫过头顶,星星稀稀拉拉地缀在天上。轻轻推开院门,像只猫似的溜了出去,脚步放得极轻,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夜色里。
棺材铺一条街静得瘆人,两侧的铺子门脸都挂着黑布幡,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无数只垂着的手。门板上隐约能看到褪色的“寿”字,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偶尔有野猫从屋檐上窜过,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听得人后颈发麻。
往深处走,空气里渐渐飘来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陈年的朽木混着烧纸的灰,还有点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再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鬼市到了。
这里的灯笼跟别处不同,竟是惨白的,用细麻绳系在竹竿上,东倒西歪地插在地上,风一吹就悠悠晃晃,光影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蠕动。
地上坑坑洼洼,积着发黑的水洼,倒映着白灯笼的光,泛着诡异的亮。来往的人影都缩着脖子,脚步匆匆,没人说话,只有鞋底踩过水洼的“啪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偶尔有人咳嗽一声,都像惊破了什么禁忌,引得周围人齐刷刷投来警惕的目光。
鬼市入口处,孤零零立着个歪脖子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模糊的字:“邪物当”。
幌子下是间矮得快碰到头的铺子,门板缺了半块,露出里面昏黄的油灯,灯芯“噼啪”爆着火星。
铺子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又胖又矮的老头,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西瓜,穿着件洗得发灰的对襟褂子,领口敞着,露出松弛的皮肉。
他手里把玩着个黑不溜秋的小物件,嘴里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周围围着四五个汉子,都缩着肩膀,听得眼睛发直。
周小言背着背篓,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把面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大半张脸,只留双眼睛,悄悄凑了过去,听老头讲故事。